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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心病的單一處方

  你曾經試著儘量不要生氣,有好幾次,你下定決心不要再發脾氣,可是沒用;你努力地不起貪婪之心,卻一再掉進貪婪的陷阱裏。儘管已試過各式各樣的方法來改造自己,任何轉變卻似乎不曾發生,你,還是原來的你。

  在這裏,我已告訴你一把簡單的鑰匙--覺察。可是你並不相信,其他方法都沒有效了,光憑覺察能有什麼幫助?鑰匙一向是不起眼的小東西,沒人認為它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一把小小的鑰匙卻能打開大枷鎖。

  當年人們曾問佛陀:「要怎麼樣我們才不會生氣、不會貪婪?不會老是想著性或食物呢?」不論什麼問題,佛陀的回答永遠是:「要覺察,將覺察帶進你的生活。」

  他的弟子阿南達聽到形形色色的人問了不同的問題,然而這位生命的醫生給的處方卻都是一樣的,他不免困惑「這是為什麼?他們的病狀不同,有人是貪婪,有人是性,有人是食物,有人是別的問題,可是您下的處方卻都相同?」

  佛陀說:「他們的病不同,就象人們會作不同的夢一樣。」

  假如有兩千個人睡著的話,他們會作兩千個夢。要是你來問我如何擺脫夢,對治的藥都一樣是:醒過來!處方將會一樣,你可以稱它覺察,可以稱它觀照,可以稱它記得,也可以稱它靜心,這些都是同一種藥的不同稱謂。

  分析家與觀照者

  西方的做法是去思索問題,剖析肇因的所在,回到過去,從最源頭處探討事情的根源。無論是解除頭腦的制約,或是重整頭腦、重整身體,將留在腦中的一切銘印拿掉,這些都屬於西方的方式。精神分析學所鑽研的領域在記憶裏,進入你的童年、你從前的歷史,追溯到問題發生的起始,也許在五十年前,當你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你和母親之間的關係出了問題,精神分析就會從那裏著手。

  長達五十年之久的歷史!那是個很冗長的故事,不過,就算如此也沒有什麼用,因為問題有成千上萬處,不是解決一處就能從此一勞永遞。你可以進入一個問題的過去,你可研讀自己一生的傳記,去找到問題產生的原因。或許你可以解決一個問題,但是還有許許多多的問題在那裏。要是你開始去解決這輩子所有的問題,那將會花掉你好幾輩子的時間!

  讓我再說一次:為了解決一世的問題,你必須經歷一再的出生,這可以說是不實際的,也是行不通的。當你花了幾萬世的時間解決你這一世的問題,在那幾萬世的時間裏,每一世又會產生各自的問題……就這樣沒完沒了,你會漸漸地被淹沒在問題堆裏,這豈不是很荒謬?

  到了現在,精神分析學的方法已經朝身體方面發展,例如羅夫深度按摩(Rolfing)、生物能(bioengergetics)及其他的方法,為的是能解除留在身體肌理裏的銘印,同樣的,你必須回溯身體的過往歷史。這兩種方式的處理邏輯不僅一模一樣,還有另一個共通點:問題來自過去,所以都要從過去著手處理。

  人的頭腦總是要做兩件不可能的事,其中一件是重新改造過去,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過去已經發生了,你不可能真正回到從前;最多你是進到過去的記憶中,那也只是記憶,不是真的過去。過去已經不復存在了,你無法重新改造它,這是人類無法完成的目標之一,為此人類也已經吃了不少苦。你想恢復過去,要如何辦得到?過去是已經篤定的事,一切的可能性已經結束,是既成的事實,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餘地可以讓你重新改造它,你什麼事也不能做。

  第二件一直主宰著人類頭腦的事情,就是建構未來,這也是不可能的事。未來還沒發生,你無法去建構它,未來有著無限的可能性。

  未來是純粹的潛能,除非它發生了,不然你什麼也無法確定。介於過去和未來之間,人站在現在的位置,心裏卻總想著這兩樣不可能的事。對未來、對明天,人總想讓一切都很確定,然而未來是無法確定的。

  讓這件事盡可能地深入你的心中:未來是無法確定的,別浪費你眼前的時間,只為了使將來的一切能確定,未來的特質就是不確定,也別浪費時間回頭看,逝者已逝,它已經死了,你不能再對它做什麼,頂多你可以再詮釋一次,最多就這樣。精神分析學所做的就是這個:重新詮釋。重新詮釋是辦得到的,但過去並不會有所改變。

  精神分析學試圖再造過去,占星學則是想確定未來,這兩者都不是科學,卻有無數人在從事這兩件不可能的事。人就是喜歡那樣,他想要確定未來,所以他去找占星家,或去讀易經,或是找人幫他解讀塔羅牌,要愚弄、欺騙自己的方式有成千上萬種。還有人說他們可以改變過去,他也會去請教這種人。

  要是能丟得掉過去和未來的話,你就不再受制於各式各樣的蠢事。你不會去看精神分析師,也不會去找占星家,因為你知道過去的已經結束,你和它已經完結;而未來還沒發生,當它發生的時候,你自然會看到,就現在來說,你不能拿未來怎麼樣,你只能破壞了眼前的這一刻,因為這是你唯一擁有的真實。

  西方只看問題所在,研究該如何解決事情,西方將問題看得很嚴肅。當你依據某種邏輯設下前提,然後採取行動,這時侯你的邏輯聽起來會就是無懈可擊的。

  我讀過一則趣聞:

  有一位大哲學家和一位世界知名的數學家同坐在一架飛機上。哲學家坐在他的位子上,思索一些偉大的數學問題,這時機上突然傳來機長的廣播:「各位貴賓很抱歉,我們降落的時間將會有些許的延誤,因為飛機的一號引擎剛剛壞掉,我們現在只用三具引擎在飛行。」

  大約十分鐘之後,又傳來另一段廣播:「各位貴賓,飛機降落的時間恐怕會延誤更久一點,二號與三號引擎也都壞了,現在只剩一具引擎可以用。」

  於是乎,這位大哲學家轉向坐在他身邊的傢伙,對他說:「這下可好!如果再壞掉一具引擎,我們整個晚上就得待在這半空中了!」

  當你沿著某種思路思考時,這特定的思路將可能造成特定的結果--包括荒謬的結果。要是你將人類的問題看得很嚴肅,錯將人當成是問題在看待,你等於是在依循某種前提看人,那麼你的第一步就踏錯了。你可以在那個方向一直走下去,到目前為止,研究人類的心智現象與精神分析有為數不少的文獻,你可以找到成千上萬的論文和書籍。特別是,自弗珞伊德開啟了某種邏輯的大門之後,他從此主宰了整個世紀人類的思路。

  東方的觀點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第一,東方認為沒有什麼問題是嚴肅的。當你這麼想的時候,百分之九十九的問題已經沒有了,因為你看待的眼光改變了問題本身。第二,東方認為問題之所以會產生,是因為你對它的認同。問題與過去無關、與歷史無關,你對它的認同才是真的重點,那即是解決一切問題的關鍵。

  例如,你是個動不動就會發怒的人,當你去看精神分析師時,他會告訴你「回到過去……什麼事情會惹惱了你?在什麼情況下,它逐漸變成你的制約,在你的頭腦裏烙了印?我們必須將所有那些銘印洗刷掉,將它們一一抹去,完全清理你的過去。」

  當你去找的是東方的神秘家時,他會說:「你認為你是憤怒,你對憤怒起了認同,那就是事情出錯的地方。下回當憤怒又出現時,你只要當個觀照的人,只是去觀照,別認同它,不要說‘我很憤怒’,只要看著它發生,就好象你在看電視一樣,把自己當成別人一樣在看待。」

  你是純粹的意識,當憤怒的雲朵飄近你的身邊時,只要看著它,並且保持警覺,不讓自己認同它。整個重點就是如何不對問題產生認同,只要你學會了這件事……就不會有「問題一大堆」的情形,因為同一把鑰匙將可以打開全部的鎖:生氣的鎖、貪婪的鎖、性的鎖、一切頭腦能夠製造的鎖。

  東方說只要保持不涉入,不要忘了,這即是葛吉夫所說的:記住自己;記住你是一個觀照者,也就是佛陀說的:要留心。當一朵雲經過你時要警覺,或許這朵雲來自過去,那沒有意義,過去是一定有的,它當然不會無緣無故跑出來。這朵雲一定是來自某些事情的結果,但那不重要,為什麼要受打擾?現在,就在此時此刻,你大可超然以對,斬斷自己和它的牽扯,那座橋是現在就可以拆掉的,也唯有現在才能拆掉。

  回到過去並不會有所幫助,從三十年前憤怒第一次出現起,你就向它認同,現在的你已經無法不去認同,可是,過去明明就不存在了!你可以在這個片刻裏不跟過去認同,然後,你以前那一連串的憤怒就不再是你的一部分;你不必回到過去將你的父母、社會、教會對你所做的事擦掉,那樣做根本就是在浪費眼前寶貴的時光。撇開它已經毀掉你許多年的光陰不說,現在又來毀掉你當下的時間。你可以直接脫離它,就象蛇在脫皮一般。

  過去以及過去的制約確實存在,不過,它們若不是在你的身體裏,就是在你的大腦裏,不會存在你的意識當中,因為意識是無法被制約的。意識一直都是自由的,自由即是它最深處的本質,自由是它的天性。

  你可以自己去看看,那麼多年的壓抑,那麼多年來你被施以某種形態的教育,當你在這個片刻去看著這件事,你的意識早己不再認同了,否則,是誰在覺察這件事?假如你真的成了被壓抑的人,那麼是誰在注意到這件事?如此一來覺察就不可能了。

  當你還能說「那二十一年可以說是瘋狂的教育體制下」時,有件事是可以確定的:你還沒瘋狂到那個地步。那個體制失敗了,它對你沒造成效果,因為你並不瘋狂,所以你才能看出整個體制是瘋狂的。

  一個瘋狂的人無法知道自己是瘋狂的,只有清醒的人才能看出來,要看出瘋狂之所以為瘋狂,需要清醒的意識。那二十一年瘋狂的教育系統失敗了,一切灌輸給你的制約失效了,除非你認同,否則它並沒有成功,任何時候你都可以跳脫出來……它是在那裏沒錯,我不是說它不在那裏,但是已不再是作意識當中的一部分了。

  這正是意識之所以美的地方,意識可以跳脫任何事情,對它而言,沒有什麼事情是阻礙,沒有任何地方有界限。就在前一刻,你還是個英國人--請瞭解一下國家主義的無謂--下一刻你就不再是個英國人,不是說你的膚色會改變,你還是白皮膚,只不過你不會認同它,你不再反對黑種人,因為你看出整件事的愚蠢。

  你的意識已經跳脫出來,你的意識正站在山上往山谷的地方俯瞰。這時的英國人已經在山谷裏死去,而你站在山上,從遙遠的地方看著,心中沒有一絲沾染與妨礙。

  整個東方的方法學可以濃縮成一個字替代「觀照」(witnessing),而整個西方的方法學可以濃縮成一個字:「分析」(analyzing)。分析只是在繞圈圈,觀照則是直接跳出圈圈。分析是一個惡性循環,當你真的進入分析,你會產生困惑:「怎麼可能會這樣?」

  舉例來說,你嘗試進入過去,要進入到哪個地步才停止?假如你回到過去,你可以找出從何時你開始有性欲的嗎?當你十四歲的時侯?那它是無緣無故冒出來的嗎?它一定是早就在身體裏準備好了,那是在何時?在你出生的時候嗎?但是,當你還在母親子宮裏的時候,是不是就已經存在了?那又是什麼時候?當你受精的那一刻嗎?

  可是,在那之前,來自你母親卵子的那一半性徵已經成熟了,另一半來自父親精子的性徵正在成熟當中,就這樣一直分析下去……何時才有盡頭?最後你會找到亞當和夏娃那裏去!就算如此也還不能結束,你必須找到神,問清楚究竟為什麼他要創造亞當……

  分析永遠只能做到半調子的程度,無法真的達到助人的效果,這是不可能的,它會讓你更適應你的現實狀況,頂多如此。分析是一種適應性的做法,協助你對自己的問題有一些瞭解,比方問題的起源、以及如何發生的等等。理智上的瞭解會幫助你較能適應社會,但是你依舊一成不變,分析並無法達成蛻變與徹底的改變。

  觀照是一項大變革,從根本上造成轉變。嶄新的人類將因此誕生,因為觀照能把你的意識從所有的制約當中抽離出來,你的身體與頭腦會帶有制約,但意識不會受制約。意識是純淨的,永遠的純淨;也是聖潔的,它的聖潔不容褻瀆。

  東方的方法是使你注意到這聖潔的意識,注意到它的純淨與天真無邪。東方強調的是天空,西方強調的是雲;雲會有它的歷史足跡,假如你想找出它是怎麼來的,你要追溯到海洋,然後到陽光,到水的蒸發,然後形成雲朵……你可以一直探究下去,不過那只是在繞圈圈。

  雲形成之後,飄到某個地方,愛上了樹,於是又將自己投身大地,變成了河流,接著開始蒸發,又上升到天空中,變成雲朵,然後又降落到地面……就是這麼一再迴圈不息,就象一隻輪子,你要從哪里找出口?每一樣東西之間環環相扣,任你怎樣還是在輪子裏打轉。

  天空沒有歷史,天空不是被創造物,不經由任何東西而產生。事實上,任何事情要能存在,必須先要有天空,在其他的事情能存在之前,天空必須先存在。

  你不妨去問基督教的神學家,他會告訴你「神創造了世界。」問他在神創造世界以前是否有天空的存在,若沒有天空,神會在哪里?他一定需要空間的。如果沒有半點空間,神怎麼創造世界?他要將這個世界擺在哪里?空間是必須的,連神也需要空間。你不能說「神創造了空間。」那是很荒謬的,因為她沒有立足的空間,空間一定是在神之前就存在的。

  天空一直都在那裏,東方的方式是去留意到天空的存在,西方的方式是使你更警覺到雲的存在,這對你會有點助益,但你不會因此意識到你最深處的核心。西方使你更能覺察到表面上的東西,而不是核心的事情,而表面的事情是大風暴。

  你必須找出大風暴的中心點,唯有透過觀照你才能做得到。

  觀照不會改變你的制約,觀照不會改變你身體的肌肉,不過,觀照將會讓你體會到你是超越身體、超越一切制約的。在你到達彼岸的時候,在那超越的時刻,一切問題都不存在,「對你」而言不存在。

  現在一切都取決於你。身體仍會帶著制約,頭腦也仍會有制約,這時候就看你的了。有時候,假如你真的那麼想要問題,你可以進入身體頭腦(bodymind)裏,將問題擁抱,然後盡情享受一番。假如你不想要問題,你可以置身事外,問題還是會在身體頭腦裏留下銘印,但是你並不會涉入其中。

  醒覺的佛即是如此。你使用記憶,佛也使用記憶,但是她不會對記憶認同,他把記憶當成機器在使用。例如,我在使用語言,我在使用頭腦和所有的記憶,但我並不是頭腦,那個覺知一直都在,所以我維持主人的姿態,頭腦是我的僕人。當頭腦被召喚時,會展現服務,但不至於喧賓奪主。

  所以問題是在的,但只以種子的形態存在於身體和頭腦之中。你怎能改變得了過去?你以前是天主教徒,你怎麼改寫過去四十年的時間,讓自己那時候不是天主教徒?不可能的,那四十年的時間你還是天主教徒,但你可以抽身而出。現在你知道那不過是認同,你無法摧毀已逝的四十年光陰,也沒有必要去摧毀。如果你是自己的主人,就沒有需要去摧毀,甚至可以將那四十年做一番創造性的運用,連你所受的瘋狂教育都可以是創造力的表現。

  一切的銘印只留在大腦裏、留在身體的肌肉當中……它們會在那裏,可是它們只是夾帶著可能性的種子。要是你寂寞得發荒,你想要一些問題,你可以擁有它們;要是你沒有痛苦會太難受的話,你可以擁抱它們,反正它們會一直在那裏。但其實不需要這麼做,這是沒有必要的,換言之,有沒有問題將取決於你的決定。

  觀照是歸於中心的技巧。我們已經討論過歸於中心,說到人有兩種過生活的方式,不是活在表層就是活在核心。表層屬於自我,而核心屬於本質(being),如果你活在自我當中,你永遠會和別人牽扯不清,因為表層和別人有關。

  你的動作不是行動,你的動作永遠只是反動,也就是基於別人對你做出的事情,你所做出的反應。活在表層中不會有行動產生,一切都是反動,沒有什麼是從你的核心出來的。就某個角度來說,你是外境的奴隸,因為你什麼事都沒辦法做,只有不斷地被迫行事。

  從核心出發卻是迥然不同的風貌:你的行動來自你的核心,於是你不再當附屬品,從此擁有你的自主性。

  有一回,佛陀行經一個村莊,有些人對佛陀的教誨相當不以為然,他們對他惡言相向,佛陀靜靜聽著,然後他說「假如你們已經說完了,請讓我繼續往前走,我必須到下一個村子,那裏的人們正在等候我。如果你們還有什麼想講的沒講完,我回來的時候會再經過這裏,到時候你們再把話說完。」

  那些人說:「我們對你出言不遜,如此冒犯你,難道你不打算對此說些什麼?」

  佛陀說:「現在我對這種事情不會再有反應。你所做的事是你自己的決定,現在的我不會再反應,你無法拿任何事情強迫我。你可以辱駡我,那是你的事,但我不是個奴隸,我已經是一個自由的人。我的行動來自於我的核心,而不是表層,你的辱駡只能構及表層,到不了我的核心,我的核心保持不為所動。」

  你會被觸動不是因為你的核心被觸動,而是因為你根本沒有核心。你只是活在表層、與表層認同,而表層鐵定會被任何事情所影響,任何發生的事情。你的界限就只到表層,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你不能不受到影響,因為你沒有自己的核心。

  一旦有一個核心,你就可以對所有事情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也就是從核心到表層有著一定的距離。別人可以侵犯到表層,但無法侵犯到你,你保持超然、不涉入,你和你的「自己」是有著距離的。換句話說,在「表層的你」和「核心的你」之間有一段距離,那個距離是任何人都無法打破的,因為沒有人能穿了核心,外在的世界唯一能觸及到你的只有在表層。

  所以佛陀說:「現在的我歸於自己的中心,十年前或許不是這樣,如果你那時對我口出惡言,我可能早就反彈出去,可是現在我只是基於自己在行動。」

  仔細去瞭解「反動」(reaction)與「行動」(action)之間的差別。你愛某個人是因為他愛你;佛陀也愛你,可是他不是因為你愛他,他才愛你,你愛不愛她並不造成相關,他愛你是因為她的愛是一種行動,而不是反動。當你的愛來自於你,不受他人的影響,這才叫行動,反動是一種被迫。歸於中心的意義在於,你從此基於自己產生行動。

  還有另一個重點要記住:當你行動的時候,那個行為一定是全然的。當你反動的時候,你的行為不可能全然,一定是局部、片段的,因為你的出發點在表層。也就是說,當你反應的時候,由於你並沒有其的置身其中,你的行為不可能是全然的,在只有表層涉入的情況下,你的行為不會是全然的。

  所以如果你的愛來自表層,那麼你不會是全心全意的,你的愛一定是片面的,這件事情意義很重大,因為如果你的愛只囿限於局部,其餘的空間將會由恨給填補;如果你的仁慈只是局部的話,剩下的空間將會由殘酷去填補,如果你的善是局部的話,那麼剩下的空間將會由什麼來取代?如果你的神是局部的話,你將會需要撒旦來填補剩餘的位子。

  那意謂著局部的行為一定會自相矛盾。現代的心理學說愛恨是同時存在的現象,這兩樣都在你的頭腦裏,對同一個對象你既愛又恨。假如愛與恨兩者都在,那一定會產生迷惘,這份迷惘是有毒的,致使你的仁慈當中夾帶著殘忍,你的施捨中夾帶著偷竊,你的祈禱中夾帶著暴力。即使你試圖在表層做個聖人,你聖人的品質必定是帶罪的,凡是在表層的一切都會自相矛盾。

  只有當你從核心行動時,你的行為才會全然,全然的行為本身會有獨到的美。當你在全然中行動,就是活在當下;當你在全然中行動,你將不會活在記憶裏,因為你並不需要!唯有半調子的行為才會一直處在進行式的狀態。你正在吃東西,如果你沒有專心在吃的話,當你吃完時,你的頭腦會繼續吃,因為這個動作還沒有完成。

  只有全然的事情能夠有結尾和起始,半調子的事只是一個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的持續動作。你明明人待在家裏,可是你還在惦記店裏的事情;當你人在店裏時,你又在想家裏的事。你從來沒有、也永遠不可能完整地處在一個片刻當中,因為你攜帶的許多事情一直在打轉,這是沉重的包袱,對你的頭腦、對你內心的一項沉重負擔。

  一個全然的行動會有始有終,像是顆原子彈,而不是連續不斷的過程,這一刻它會在那裏,然後下一刻就不在了,你完全自由自在地踏入未知,不受到捆綁。通常的狀況是,你一再走入老舊的模式當中,頭腦陷入固定的軌道裏,總是在繞同一個圈圈、經歷同一個惡性循環,因為你的過去從未了結,它會來到當下,也會去到未來。

  真的,一個半調子、只活在表面的頭腦會帶著過去,而過去是個龐然大物!就算你不把前世算進去,它還是很龐大。五十年的經驗,不論是美是醜,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結束,於是你一直把已經不在的五十年經驗帶在身上。這個已逝的過去註定會落在當下!而毀了當下這一刻。

  所以你無法真正的活著,這是不可能的,帶著過去你無法活著,因為每一個片刻是那般的鮮嫩、那樣的脆弱,這整個沉重的過去會將它給扼殺了。那是一種扼殺!你不斷摧毀了你的現在,一旦現在被摧毀,就會變成一種負擔。事情就是這個樣子:當它是鮮活的時候,它並不屬於你,而死了之後,被你已逝的過去給摧毀了之後--它就變成你的一部分。

  當你從核心行動時,你每一個動作的全然,就象原子彈一般的具爆炸性,在行動結束後,一切就告落幕,你不再受到影響,於是你毫無負擔地繼續往前邁進。只有這樣你才能活在不間斷的嶄新片刻中,每一個片刻都會是新鮮的。唯有當你沒有攜帶過去時,當下對你而言才會是新鮮的。

  假如過去沒有了結的話,你就得繼續帶著它,因為頭腦有完成事情的傾向,如果有事清沒有完成,就會一直惦念著。要是白天有件事情沒有做完,你晚上就會夢到它,因為頭腦會想結束它,當它一結束,頭腦就少了一件負擔。除非事情完成,否則頭腦會一再地跑到這件事情上。

  無論你在做什麼,你的愛、你的性、你的友情,你的每件事總是無疾而終。活在表層必定無法全然,要怎樣才能歸於自己的中心?要如何才能離開表層,來到核心?方法就是觀照。

  觀照(Witnessing)是最重要的一個字。達到歸於中心有上百種技巧,但在每一種技巧中,觀照一定是基礎。無論技巧為何,觀照都是很重要的,所以,說它是技巧中的技巧會比較恰當,因為它不只是一項技巧,觀照的過程是所有技巧中最重要的部分。

  要將觀照當成純粹的技巧來談也可以,例如,克裏希納穆提就是將觀照常成純粹的技巧在談論,可是那樣的談法就象沒有身體的靈魂一樣,讓你既看不到也感覺不到,當靈魂有一個具體形象在的時候!你可以透過身體感覺到靈魂。當然,身體不是靈魂,不過你可以經由身體感覺到靈魂。每一種技巧只是身體,而觀照是靈魂。你可以談獨立於任何身體或任何物質的觀照,但如此一來觀照變成只是抽象的概念。克裏希納穆提已經談了半個世紀,但是他所談的東西太純粹、太不具體,聽的人以為自己瞭解了,但那只是概念上的瞭解。

  在這世界上,沒有什麼能靠純粹的靈魂而存在,每一樣東西都是具體的。觀照是一切靈性技巧的靈魂,所有技巧都是身體,不同的身體。所以先要明白觀照是什麼,然後透過一些身體、一些技巧去體會觀照的意義。

  我們知道思考這件事,你必須先以思考的方式去知道觀照的意思,因為認知一件事的前提是你要先知道它。思考指的是評斷,你看到了某件事,然後做出評斷;當你聽到一首歌,你可能喜歡,也可能不喜歡,一如你會讚賞某件事,或是批評某件事。思考是一種評斷,當你思考時,評斷就開始了。

  思考是一種衡量的動作,沒有衡量你無法思考,假如你不曾衡量過一朵花,你怎麼會知道自己喜不喜歡?當你開始思考時,你自然會說那朵花好看或不好看。歸類是你必定會使用的方式,思考就是分類的舉動。當你開始為一件事做劃分時,你為它分門別類、命名,即已對它做了一番評量。

  沒有評量,思考是不可能的,在沒有任何評量的時候,你可以純然保持覺察,而無法思考。

  這裏有一朵花,我告訴你:「去看,不要思考。看著這朵花,但不要想它。」請問你能怎麼做?當你不能思考時該怎麼辦?你只能觀照,只能覺知,只能去意識這朵花。你可以面對花就在眼前的事實,你現在可以和這朵花相遇。假如不能思考,你就不能說:「它很好看」、「它不好看」或「我知道這是什麼花」或「真奇怪,我從沒看過這種花」,你什麼都不能說,不能使用任何話語,因為每個字當中都已帶有價值,都是一種評價,語言受限於評價而無法公平客觀,當你一使用文字,你已經做出評價。

  所以你不能使用語言,不能使用文字。如果我說:「這是一朵花,看著它,但不要去想它。」這代表你不准使用語言,那你怎麼辦?你只能做一個觀照者。當你沒有思考,只是在那裏面對著某樣東西,那就是觀照。也就是說,觀照是一種被動式的覺察,記住,是被動的。思考是主動的,那是一種作為,對於你所看到的,你總不免要做點什麼,不能只是象面鏡子般被動。你總是要做些什麼才行,可是如此一來,你已經改變了事情本來的樣子。

  舉例來說,我看到一朵花,於是我說:「這朵花好看!」這時我已經改變了這朵花,因為我加諸了某樣東西給它,在我的眼中,現在這朵花等於是「花」再加上我的「覺得它很好看」。這時這朵花已經遠離我了,介於我與花之間的是我的判斷、我對它的評價,對我來說這朵花已經不再相同,我和這朵花之間的品質已有變化。我的評價打破了事實,我介入了這朵花,現在它是虛幻的,而不再真實。

  覺得花好看的不是花,而是我,我切進了事實當中,我沾汙了事實,使它不再是純潔的,現在我的頭腦成了它的一部分。真的,當我說我的頭腦成了它的一部分,這說明了「我的過去」變成它的一部分,因為當我說「這朵花好看」這句話時,是出於我以前的知識在判斷。你怎麼能夠說這朵花好看?是你過去的經驗、你過去的概念讓你對這樣的東西覺得漂亮,你根據你的過去在評斷。

  頭腦代表著你的過去、你的記憶。當過去介入當下的片刻時,你摧毀了一個純淨無瑕的真實,現在的真實已經被扭曲了。花的真實已經不存在,被你給摧折、破壞了,因為你的過去介入了現在。你的詮釋即是一種思考,思考指的是將過去帶到眼前的真實裏。

  那就是為什麼思考絕對無法引領你朝向真理,因為真理是純淨無瑕的,你必須在它的純淨無暇中與它相會。一旦你的過去介人,你便破壞了真理,那時真理就變或是你的詮釋,而不是你對真相的瞭解。你己經擾亂了真理,使它不再純粹。

  思考意謂著將你的過去帶到現在,而觀照並沒有過去,只有當下--沒有過去的介入。觀照是被動的,你沒有做任何事--你就是了!你只是在那裏,你只是「在」。花在,你也在,這當中會有一層觀照的關係。當花在,你的整個過去也在,而不是你在的時候,那時你與花的關係就是思考。

  所以,從思考開始下手,思考是什麼?思考是將過去帶進現在,於是你會錯過當下,你已經徹底錯過當下了!當過去進駐當下時,你就錯過了。在你說「這朵花很美」時,這朵花就成了過去式;在你說「這朵花很美」時,那是個過去的經驗,你早就知道了,因為你已經評斷過了。

  當花在那裏,你也在那裏,那時連說一聲「這朵花很美」都是不可能的,在當下的時候,你無法下任何評論,因為任何評斷、任何主張都屬於過去。在我說出「我愛你」時,這個感覺就已經成為過去了。同樣的,「這朵花很美」是我已經感覺過的了,一旦我做出了評斷,一切即已成為過去。

  觀照永遠是在當下的,它絕不會是過去,而思考總是來自過去。思考是呆板的,觀照是活絡的,至於下一個區別……首先,思考是主動的,它是有所為,觀照是被動的,它是無所為,只是存在。思考一定是已逝的過去,而過去早已遠走、早已不存在了;觀照一定是當下,當下是什麼,就是什麼。

  所以說,若你總是在思考,你永遠無法領略觀照的真義。停下思考是觀照的開始,思考的終止就是觀照。

  該怎麼做?由於思考是我們長久以來的習慣,這個習慣使我們變成象機器人一般。不是你要想就想,到了現在這已不是由你來決定,那是個機械化的習慣,你別無選擇,不想也不行。當你一看到花,你的思緒就開始跑了,我們沒體驗過不用語言的滋味,只有小朋友有這樣的經驗,沒有語言的經驗才是真正的經驗,語言是對經驗的逃避。

  當我說「這朵花很美」的時候,這花已經從我眼前消失了,我關心的是我的頭腦,而不是花。我所看的到是在我腦中花的影像,而不是花本身,此時的花已成了我腦海中的印象與想法。我可以將它與我過往的經驗比對、評估,可是花已經不在那裏了。

  語言的使用代表你對經驗是關閉的,唯有安住在覺察中而不用語言,你才能維持敞開與細膩。觀照是一個對經驗的持續敞開,而不是封閉。

  要怎麼做才好?這個所謂思考的機械性習慣,一定要去打破才行。所以,不管你在做什麼,試著不用語言。這確實是很難、很費力,而且在剛開始時,似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事,但其實不然,雖然很不容易,不過並非不可能。當你正走在街上,走的時候不要用語言,只要走路,即使只有幾秒鐘的時間也好,你將會瞥見另一個不同的世界,那個世界裏沒有語言?那才是真實的世界,而不是人在自己頭腦中所創出來的世界。

  你正在吃東西,吃的時候不要用語言。睦州(Bokuju)是位偉大的禪師,有人問睦州:「你的道是什麼樣的道?」

  於是睦州說:「我的道十分簡單,當我餓的時候吃飯,當我困的時候睡覺,就這樣。」

  那個人聽了感到不解,他說「這是什麼意思?我也吃飯、睡覺,大家也都在吃飯和睡覺,為什麼你會說那是你的道?」

  睦州說:「當你在吃飯的時候,你同時在做許多事,不只是吃飯而已。當你睡覺的時候,你還做了許多除了睡覺以外的事。當我吃飯的時候,我只是吃飯,當我睡覺的時候,我只是睡覺,當中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全然的。」

  如果你不使用語言,你的每一個動作都會是全然的,所以,嘗試在吃東西的時候,腦中不要有任何雜音,沒有其他想法,只是吃著東西,那麼吃東西就成了一項靜心,因為當你沒有語言時,你就成為觀照。

  如果你用語言,你就會開始思考。如果可以停止使用語言,不可避免地,在用不著做任何事情的情況下,你自然而然地成為觀照。所以,試著在做所有事情的時候不要用語言:走路、吃飯、洗澡或只是靜靜地坐著。坐著的時候只要成為「坐著」本身,不要想任何事情,那麼,連坐著都可以是靜心,連走路都可以成為靜心。

  另外一個人請示睦州:請教我靜心的技巧。

  睦州說「我可以教你技巧,但你沒辦法靜心,因為你會一邊帶著喋喋不休的頭腦,一邊練習技巧。」你的手指可能一邊數著念珠,心裏卻一邊在想其他的事清。如果你能在數念珠的時候沒有任何思緒,那就是靜心,那你就不需要任何技巧,整個生活就是一項技巧。

  所以睦州說:「假如你能跟著我,觀察我,這樣會比較好。不要問方法,只要觀察我,你自然就會明白了。

  於是這個可憐的傢伙觀察了七天,愈看愈覺得一頭霧水。七天之後他說:「我剛來的時候還沒這麼困惑,現在我是真的不懂,我連續看了你七天,到底要看的是什麼?」

  睦州說「那表示你並沒有在觀察。當我走路的時候,你有看到嗎?我只是走路。在你早上為我端茶的時候,你有看到嗎?我只是端起茶杯在喝我的茶,我只是喝茶。沒有睦州這個人,只有喝本身這個動作,沒有睦川,只有喝茶這件事,你是否看到了?如果你有觀察的話,你早就可以感覺得出來並沒有睦州這個人存在。」

  這是一個隱微的點,當人在思考的時候就會有自我,你就會是睦州或某個其他人。可是,假設只有行動發生,沒有言語,沒有思維,就不會有自我。所以睦州才會說:「你真的有在觀察嗎?在當時是沒有睦州這個人的,只有喝茶、在花園裏走動、在泥土上鑿一個洞的這些動作在進行。」

  由於如此,佛陀曾說沒有靈魂這回事。你從不曾觀察入微過,還一直以為有靈魂的存在,其實不然。如果你是一個觀照者,「你」就不在了,因為有思想,才會有「我」。

  所以還有一件事:累積的思緒與堆積如山的記憶,創造出自我的感覺,讓你覺得自己存在。

  試試看做這個實驗:將你所有過去的一切與自己完全切斷,將記憶騰清,就當作你不知道你父母是誰,你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信什麼宗教,隸屬哪一個種族。你不知道自己在何處受的教育,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受過什麼教育,就是把整個過去給斬斷--而記住你是誰。

  你將無法想起你是誰,你存在,這是顯而易見的,你存在,但你是誰?在這樣的片刻裏,你感覺不到一個「我」的存在。

  自我只是堆疊的過往歷史,自我是你思想的濃縮與結晶。

  所以睦州才會說:「如果你真的觀察過我,你將知道我並不存在。只有喝茶,但沒有喝茶的人;只有走在花園裏,但沒有走路的人;只有行動,但沒有做動作的人。」

  在觀照中,並沒有「我」的意識,在思考的時候就有。所以,所謂的大思想家根著於他們的自我,那不單是個巧合而已。藝術家、思想家、哲學家、文豪這些人,如果他們的自我很強的話,那不只是湊巧而已,因為思維愈多的人,自我愈強。

  在觀照中沒有自我,不過,這只有當你超越了語言之後才發生。語言是障礙,與他人溝通時,語言是需要的,但是與自己溝通時就派不上用場。它是好用的工具,而且可以說是最實用的工具,人類能夠創造出一個社會,創造出一個世界,全拜語言所賜。可是,也由於語言的關係,人類已經忘卻了自己。

  語言構成了我們的世界,假如有一小片刻人類忘記語言,那還會剩下什麼?文化、社會、印度教、基督教、共產主義,有什麼會留下來?沒有。當語言從存在中被抽走,人類的整個文化、文明、科學、宗教、哲學都將消失。

  語言是與他人的溝通,僅僅是一種溝通工具。語言好用可是也很危險,當某種工具很好用的時候,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它也會很危險,危險之處在於頭腦會使用語言,就愈偏離核心,所以你需要些做的平衡與些許的操控能力,才能夠做到使用語言和捨棄語言的自如。

  觀照代表著離開語言,離開文字,離開頭腦。

  觀照代表著沒有頭腦;沒有思慮的境界。

  所以去試試看!這是一段漫長的努力,而且一切都沒辦法預料,但就是去嘗試,你的努力會帶給你某些沒有語言的片刻,然後一個新的空間展現,你將開始意識到一個不同的世界。

  必須讓語言消失,試著在你做日常的活動當中,例如當你勞動身體時,不要用語言。佛陀將這項技巧用在觀照自己的呼吸,他會告訴弟子:「持續不斷地看著你的呼吸,什麼事都不用做,只要看著氣吸進來,氣呼出去,氣吸進來,氣呼出去。」而且不是說說而已,你要去感覺,當氣吸進來的時候,沒有言語,去感覺氣吸進來,跟隨呼吸的起落,讓你的意識與吸氣一同深入,與呼氣一起出去,不斷跟隨呼吸的起落,保持警覺!

  據說佛陀曾說「連一次呼吸都不要錯過,肉體如果少了一次呼吸,你就會失去性命,而意識中假如少掉一次呼吸,表示你偏離了核心,這時候你會失去內在的性命。」

  所以佛陀說:「呼吸是肉體的生命最重要的事,而覺察是內在生命最重要的核心。」

  呼吸,保持覺察。假如你嘗試去覺察自己的呼吸,你就無法思考,因為頭腦無法同時做兩件事--思考與觀照。思考本身就是與觀照完全相對的現象,所以你不能同時做這兩件事,就象你不能同時活著跟死棹,也不能同時睡覺跟醒著,你無法同時思考跟觀照。觀照任何事情的時候,思緒會停下來,思維進來時,觀照就會不見。

  觀照是一種被動的覺察,裏面不含任何動作,覺察本身不是作為。

  有一天,慕拉.那斯魯丁顯得十分憂慮,誰都看得出來他正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之中,不知道獨自在那裏想什麼,有點失神。他老婆發現他有點異於平常,於是就問他:你怎麼了?你在想什麼?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清,不然你怎麼一副憂心衝衝的樣子?」

  那斯魯丁張開眼睛,然後說:「這是一個終極難題,我正在苦思人要怎麼樣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這個問題。人要怎麼知道自己死了?如果我就快死了,我會認得出來我快死了嗎?可是,我都還不知道死亡的滋味,要認出來表示以前我就已經知道這件事了,不是嗎?」

  「當我看見你時,之所以我會知道你是某甲或某乙,那是因為我已經認識你了,但我還不知道死亡為何物。」那斯魯丁繼續說道「當死亡來臨之時,我如何認得出來?那就是問題所在,我實在很擔心,而且當我死的時候,又不能問別人我是否已經死了,所以那個方法也行不通。我想從書籍或老師那裏找答案,但也都沒有任何幫助。

  他老婆聽了之後忍不住笑了,她說:這不是在杞人憂天,當死亡來臨時,你馬上就會知道,因為你的身體會變得很冷,就象冰塊一樣。」那斯魯丁聽到這番話之後覺得寬心不少--原來是會有征狀的--他覺得自己手上握了一把鑰匙。

  這件事過了兩、三個月之後,有一天他在林子裏砍柴。那是個冬天的早晨,天氣十分寒冷。忽然他想起來了,他覺得自己的雙手很冰冷,於是他自言自語地說:「好,我現在快死了,但是我離家這麼遠,沒辦法通知任何人,這下我該如何是好?又忘記問老婆,她只告訴我死亡來的時候會有什麼感覺,但沒告訴我死亡來的時候該做什麼,這裏現在又沒有其他人,只有一片冷清。」

  然後他想起來,他見過許多人死掉的場面,唯一看到的景象就是死人都是躺著的,於是他就想:「平躺應該不錯。」所以他也躺下。可以想見,躺下之後他就覺得更冷了--看來死神正在降臨。

  他的一頭驢子就在旁邊的樹下休息,有兩匹野狼以為那斯魯丁已經死了,就去攻擊他的驢子,那斯魯丁被驚動之後,他睜開眼睛在想:「死人不能做任何事,要是我活著的話,我就不會讓你這兩隻臭野狼動我的驢子一根汗毛。只可惜我現在什麼都不能做,從來沒聽過死人做過任何事,我只好看著這一切。」

  當你對你的過去無動於衷,當你讓你的過去真的只是成為過去時,那時的你對它唯一能做的就是觀照。你還能怎樣?觀照的意思就是讓既往的一切死去:記憶、思緒、任何事情。正在當下的時候,你能做什麼?你只能觀照。批判是不可能的,因為,要憑以前的經驗才能有批判;評估是不可能的,要有以前的評估你才有評估的依據;思考是不可能的,只有當過去介入當下時,你才能思考,那你能怎麼辨?你只能觀照。

  在古梵文的典籍裏,對老師的定義是--死亡(acjaryamrityuh)。例如《卡達奧義書》(kathaUpanishad)中的納奇柯達(Nachiketa)被送去「死神」亞碼(Yama)那裏修習時,亞瑪要他收下許多誘人的財物,包括土地、金銀珠寶、駿馬、大象等等一長串的東西,納奇柯達說:「我來這裏是要瞭解死亡這件事的,除非我知道死亡是什麼,否則我無法知道生命是什麼。」

  所以在古時候,老師被公認為可以讓學生領會死亡的人物,他幫助你死亡,好使你獲得重生。《新約》中的尼西底母(Nicodemus)問耶穌:「我要如何才能進入神的國度?」耶穌說:「除非你先死,否則你哪里也去不了,除非你重生,否則你哪里也到達不了。」

  重生並非一個突發的事件,而是一個連續的過程。在每一個片刻當中,你都必須要再次出生,不是說你重生一次之後就結束了,生命是一個持續不斷的出生,也是持續不斷的死亡。你之所以會只死一回是因為你還沒活過!假如你是活著的話,隨著每個片刻你會不斷再死去。無視于過往的一切是天堂還是地獄,你都讓它死去,不管是什麼,就讓它死去。而你在當下再次出生,如此你將能一直保持新鮮與年輕。去觀照當下,而唯有當你不攜帶過去,你才能觀照當下。

  緊張與放鬆

  催眠師已經發現一條基本法則,頗值得我們來瞭解,他們叫做「反效果定律」,也就是說,當你竭盡所能去做一件事,卻沒有先瞭解事清的根基,那麼你將會適得其反。

  這就好比你正在學騎腳踏車。一個安靜的早上,你在一條沒有什麼車輛的路上練習騎腳踏車,然後你看到路邊豎著一個紅色的里程碑。在一條六十尺寬的的馬路上,那只能算是一個小小的路碑,可是你心裏害怕自己會撞上它。說真的,就算是帶著眼罩,要撞上的機率都不高,你的眼睛雖然是張開的,卻看不到整條路,你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塊石頭上。雖然說,那塊紅色想讓人不注意都不行,不過你也太提心吊膽了--只因不想撞上它。你已經忘記自己正騎著腳踏車,你什麼都忘得一乾二淨,眼前對你來講,唯一的問題是要知何避開這顆石頭,不然你會撞上它或弄傷自己。

  這時你就真的會撞上它--一定會的,於是你覺得很詫異,因為你那麼努力去避免撞到,但事實上就是因為你的努力,你才撞上它。愈靠近的時候,你就愈小心翼翼地避開它,你愈想避開它,你的注意力愈集中在它上面,它變成一股催眠的力量將你催眠,石頭於是變成磁鐵將你吸過去。

  這是生命中的基本法則,人們嘗試避免的事情,正是他們會得到的事情。試試看,努力地去避免某件事,你絕對會栽進同一個坑裏去。你無法用避免的方法躲掉事情,要避免並不是那樣的避免法。

  放輕鬆,不要用力。透過放鬆,而不是用力,你才能有意識,要鎮定下來,保持沉靜、平和。

  你的緊張在哪里?在你因各種想法、恐懼而起的認同裏:死亡、破產、貨幣貶值,各式各樣的恐懼都有。這些是你緊張的所在,也同樣影響著你的身體,因為身體與頭腦不是分開的兩個實體,身體頭腦是單一的系統,所以當頭腦緊繃的時候,身體也跟著變僵硬。

  你可以從覺察著手,覺察可以帶你遠離頭腦及你對於頭腦的認同,自然而然身體就會開始放鬆,你不再被捆綁。在意識的光明裏,壓力是不存在的。你也可以從另一端著手,只要放鬆,讓壓力落下……隨著你的放鬆,你會驚訝地發現你你內在有些意識升起了。這兩者是分不開的,不過從覺察開始比較容易,從放鬆開始會有一點困難,因為對於放鬆的努力常會產生某些緊張。

  在美國有一本書,假如你要發掘各式的蠢書,去美國找就對了--我看到書名的時候覺得很不可思議,書名是《你必須放鬆》(YouMustRelax)。如果是「必須」的話,你怎麼放鬆得了?「必須」會令你緊張,這個字本身就會造成壓力,就好象神所下的誡令,或許寫這本書的人並不瞭解放鬆以及放鬆所牽涉的複雜性。

  在東方,我們不從放鬆開始靜心,而是從覺察開始,然後放鬆會自然發生,你不必努力去放鬆,使用把放鬆帶出來的方法會製造出緊張。當放鬆自然發生時,那才是純粹的放鬆,會到來的……

  如果你想要的話,你可以試試從放鬆開始,只要不是根據美國專家的建議就好!因為從內在世界的經驗來說,美國是世界上最幼稚的國家。歐洲的年紀稍長,但在探索內在自己的領域,東方已經活了上千年的時間了。

  美國只有三百歲,從國家的年齡來講,三百歲不算什麼,所以對這個世界而言,美國是最危險的國家,想想小孩子的手上握有核子武器……蘇聯會比較理性一點,那塊土地是古老的,而且俄羅斯人擁有豐富的經驗與悠久的歷史。美國人沒有什麼歷史,每個人知道自己父親的名字,以及祖先們的名字,就這樣而已,他們的家庭樹狀圖就到那裏為止。

  美國只是一個小嬰兒,甚至還說不上是小嬰兒,它還在子宮裏,與印度和中國這樣的社會相比,只能算是剛受精的胚胎,所以讓美國人持有核子武器是件危險的事情。

  在這世上有政治、宗教、社會、經濟上的各種問題,你在其中身受其苦,所以要從放鬆開始是不容易的,不過如果你想這麼做的話,我可以給你一些概念,告訴你該如何開始。長期以來,一直都有西方人與我一同工作,我注意到他們不能相容於東方人的地方,他們不知道東方的意識流。基於不同的傳統背景,他們沒有覺察的概念。

  我特別針對西方人設計了象「動態靜心」這樣的靜心技巧(請參考《靜心觀照》(Meditation:TheFirstandLastFreedom)一書)。當我在帶靜心營時,我使用「亂語靜心」以及亢達裏尼靜心」,假使你想從放鬆開始著手,那就先做這些靜心,壓力會從你的頭腦與身體釋放出來,於是放鬆就容易了。你不知道自己積壓了多少情緒,那就是壓力的來源。

  當我在山上的靜心營中帶亂語靜心時……在城市中要讓他們做亂語靜心很難,因為鄰居們會存在,他們會打電話向警察局說:「我們的生活完全被擾亂了!」他們不知道,如果自己也在家裏一起做的話,他們的生活就能走出現在的荒謬,但是,他們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荒謬。

  亂語靜心就是每個人都可以去大聲說出他心裏所想的事情,聽到人們說出那些不相干、荒謬的話令我感到無比的快樂,因為我是唯一在看的人。人們可以做任何事情,唯一的條件是你不可以去碰別人的身體,除此之外,你可以愛怎樣就怎樣……有人在做倒立,有人把衣服甩開、一絲不掛地到處跑來跑去--一整個小時都這樣。

  每個人都在做一些他們所壓抑的事情,各種奇奇怪怪的事都有。當靜心結束時,有十分鐘的時間讓大家放鬆,你可以看到在那十分鐘裏,大家橫七豎八倒了一地,沒有做什麼努力,只是因為他們都累垮了,所有的垃圾都被丟出來,於是他們經歷了某種洗滌,放鬆下來。你以為有成千上萬人在那裏……想也想不到其實只有一千個人而已。

  人們會跑來告訴我:「請延長那十分鐘,因為,在我們這輩子當中從沒有經驗到這樣的放鬆和喜悅,甚至也沒想過我們是否明白意識是什麼,不過我們覺得自己就快經驗到了。」

  所以,如果你想從放鬆開始,你必須先經歷宣洩的過程,例如動態靜心、亢達裏尼靜心或亂語靜心。

  或許你不知道,「亂語」(gibberish)這個字的出處,源自一個蘇菲的神秘家加巴爾(Jabbar),那是他唯一帶領的靜心活動。不管誰去找他,他都說:「坐下之後就可以開始了。人們都知道他在說什麼。他從不談論任何事情,從沒有做公開演講,只教導人們做亂語靜心。

  例如,偶爾他會親身示範給人們看,他會胡言亂語個半小時,沒有人聽懂他是在講那一國話,他不用語言,他教人們只要說出任何出現在他頭腦的東西,那就是他唯一所教的,對那些已經知道的人,他直接說:「坐下之後就可以開始了。」

  加巴爾協助了許多人變得完全寧靜,你以為做亂語可以做到幾時?頭腦會被掏空,慢慢、慢慢地,一個來自深處的「空無」……在那個「空無」裏面,會有一道意識的火光,它一直都在,只是被你的亂語給包圍住,亂語必須被拿開來,那是你的毒藥。

  對身體來說也是同樣的道理,如果你的身體有緊張,就去做任何身體想做的動作,你不該主導操控,要是身體想跳舞、慢跑、快跑或是在地上滾來滾去,你不該去做它,而是去允許就好。告訴身體:「你是自由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將會驚訝的發現:「我的天啊!身體想做的這些事,我卻總是壓抑而沒去做,這就是緊張的所在。」

  緊張有兩種,身體的緊張與頭腦的緊張,在你能放鬆下來之前,這兩種緊張都要先釋放出來,釋放將會帶你來到覺察。

  然而,從覺察開始會容易多了,特別是對那些能瞭解覺察過程的人來說,而覺察的過程也並不難懂,你整天都拿它運用在事情上面,例如車子或交通。你的覺察力甚至好到在大都市的車陣當中你都能全身而退!大家都知道城市裏的交通是超級瘋狂的。

  幾天前,我讀到一則關於雅典的報導。雅典市政府特別為計程車司機精心籌畫了一個七天的競賽,他們為最遵守交通規則的駕駛人製作了優勝獎盃,可是在整個雅典市里,居然找不到半個遵守交通規則的人!員警見到這種情形有點擔心,比賽的時間即將結束,在最後一天,他們再怎麼樣也要找出三位得獎的駕駛人不可,這三個人或許不是零缺點的駕駛人,但是這幾個獎盃一定要送出去。

  好不容易他們找到一個一絲不苟遵守交通規則的人,他們很高興的帶著獎盃沖過去找他,可是那個人見到員警來了,居然闖紅燈跑掉!誰想惹上無謂的麻煩?員警喊著:「等一下!」但是他置之不理,馬上闖紅燈跑走。

  他們又試過另外兩個人,然而,沒有人看到員警願意停下來。於是,經過了七天的努力,那三個獎盃還好端端的坐在員警總局裏,而雅典市還是跟以前一樣熱鬧……

  你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使用你的意識,只不過你總是使用在對外頭的事情上面。內在的交通所要用的也是同一個意識。

  當你閉上雙眼,有一起內在的交通正川流不息,它是由念頭、情緒、夢境、想像所構成的,各式各樣的事情開始閃過,你對外在世界所做的事情,就一模一樣地運用於內在世界,你將會變成一個觀照者。一旦你知道成為觀照者的喜悅是如此之巨時,你會想要更加深入,每當你找到時間,你會想更加深入觀照之中。

  無關乎採取什麼姿勢,也無關乎去不去廟裏,或上不上教堂。在公車站或火車站等車沒事做時,只要把你的眼睛閉上,除了能幫你省去東張西望的力氣,避免眼睛的疲勞,同時也給你足夠的時間觀照自己。

  逐漸地,隨著意識的成長,你的整個人也開始改變,從沒有覺知到覺知,那是最大的量子躍遷。

  頭腦與靜心

  當頭腦裏沒有思維時,那就是靜心。在兩種狀態下頭腦會沒有思維:沉睡或是靜心。假如你有覺知,而思維消失,那是靜心;假如思維消失,而你沒有覺知,那就是沉睡。

  沉睡與靜心有些類似之處,也有差異之處。兩者的相似之處就是沒有思維!不同的地方在於沉睡是沒有意識的,但在靜心當中仍然有意識。所以,沉睡加上意識就等於靜心。你很放鬆,因為你在沉睡中,但你是覺知的、完全清醒的,那將會引領你來到奧秘之門。

  在沉睡時你進入無念裏,但你沒有覺知,你不曉得自己被帶往何處,儘管到了早上你可以感覺到那個影響。如果你真的睡了很深很沉的一覺,沒有夢的干擾,到早上你會覺得整個人清新有勁,充滿朝氣與活力。只是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你進入一種深度的昏迷狀態,彷佛被施打了麻醉劑之後,你被帶去其他的星球上,在那裏再度變清新、年輕、活力充沛。

  在靜心之中,同樣的狀況也會發生,只是少了麻醉劑。

  所以,靜心意謂著:深度的睡眠中放鬆同時警覺。將覺察維持在那裏,讓思維消失,但覺察必須保持著。這並不難,只是我們還沒去嘗試過罷了。就象游泳,假如你還沒下水試過,看起來就會很難,而且好象也很危險,你無法相信別人怎麼遊得起來!因為你只會往下沉!可是,當你試著去游遊看,就會覺得比較容易了,游泳是件自然的事。

  最近有一名日本的科學家,他做過實驗證明六個月大的嬰兒能夠游泳,只要你給小孩機會下水去遊。他已經教會許多六個月大的嬰兒游泳,這是個奇跡!他說他將會試試年紀更小的孩子,游泳好似一門內建的藝術,我們只需給它機會!它就會自動開始運作。所以一旦你學會游泳後就不會忘記,或許已有四、五十年的時間你不曾下水過,但是你不會忘記怎麼游泳。游泳不是偶發的事件,而是你自然的能力,那就是為什麼你不會忘記。

  靜心也像是這樣,它是內建的,你必須創造出空間讓它運作,只要給它一個機會。

  頭腦是什麼?頭腦不是一件東西,而是一個事件。東西是一種實體,事件只是一個過程。一件東西就像是石頭,一個過程像是波浪,波浪存在,但它並不是固定的,只是介於風與海之間的一個現象、一個過程。

  這是首先要瞭解的事,頭腦只是一個象波浪或河流的過程,並沒有實質的內容在裏面。如果頭腦有內容的話,你就無法消融它,如果它沒有內容,就可以不著痕跡地消失。

  當一個波浪消失在海洋裏,它留下了什麼?什麼都沒有,連一絲蹤跡都沒有,所以,對於瞭解的人來說,頭腦就是只飛進天空中的鳥,身後不留一絲飛過的痕跡。這只鳥在飛翔,但是沒有留下痕跡與足跡。

  頭腦只是一個過程,事實上,頭腦並不存在,只有思緒存在。思緒的快速遊移使你以為在那個連續移動之間有著什麼。一個念頭來了,另一個念頭接踵而至,之後再換另一個……它們不斷地進行著,當中的間距是那麼的短,使你看不出來在兩個念頭中間有一個空檔,於是兩個念頭相連在一起,變成一個連續的現象,因此你還以為頭腦存在。

  只有念頭,沒有「頭腦」(mind),就好比只有電子,沒有「物質」(matter)這個東西一樣,念頭是頭腦的電子,就象一群人……從某個角度說,的確有一群人這麼一回事,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並非如此,唯有個人才存在,但是許多個人湊在一起時,會製造出一群人的感覺。一個國家既存在也不存在,只有一個個人在那裏,個人正如國家、社群、一群人的電子。

  思緒存在,但頭腦不存在,頭腦不過是一個表面現象,當你看進它的深處,它就不見了,那時只留下思緒。當「頭腦」不見,只剩下一個個念頭時,很多事情就會在瞬間獲得解決。你馬上就明白思緒就像是雲,它們來來去去,而你是天空。

  當沒有頭腦的時候,你馬上知覺到你不再涉入思緒當中,思緒在那裏,就象雲飄流過天空,或象風吹拂過林間一樣地穿過你,思緒正在穿過你,因為你是一片廣大的空無,所以它們可以暢行無阻地自由穿過,沒有牆會阻擋它們,你是開闊無垠的,你的天空無限寬敞,足以讓思緒來來去去。當你開始感覺出思緒的來來去去,而你是觀照的人,那麼你已成為頭腦的主人了。

  你無法用一般的方式駕馭頭腦,第一,它並不存在,你要怎麼駕馭它?第二,是誰要去駕馭頭腦?因為,並沒有人存在於頭腦之外--當我說「沒有人」的時候,我的意思是在頭腦之外的是「空無」--誰會去駕馭頭腦?假如有某個人在控制!那也只是一個局部,也就是說一部分的頭腦在控制著另一部分的頭腦,自我的運作就是這樣。

  以那種方式並無法控制頭腦,因為頭腦不是一個實體,而且也沒有一個人在那裏控制。內在的「空無」可以去看,但不能去控制,「看」的動作本身就能達成控制,觀察、觀照這樣的現象本身,就能使你變為主人,因為頭腦消失了。

  就好象在夜裏,你因為怕有人跟蹤你而跑得很快,可是那不是什麼人,而是你自己的影子,你跑得愈快,影子就跟得愈緊。你跑多快都沒有差別,反正影子都會跟著你,每當你轉過頭去看,它總是在那裏。所以跑得快不是擺脫影子的方法,也不是控制它的方式,你必須深入地去看影子,當你停下腳步去好好將它端詳一番,它就消失了,因為影子實際上並不存在,而只是光不在的一個現象。

  頭腦只是你不在的一個現象,當你靜靜地坐著,當你深入頭腦去看,頭腦就不見了。念頭還是在,它們是存在的,但你找不到頭腦的蹤影。

  當頭腦不在時,第二個洞察才有可能:你可以看出念頭不是你的。當然,它們會出現,有時會在你身上逗留一會兒,然後又走了,你可以是它們棲息的場所,但它們並不是從你身上產生的。

  你是否曾經注意過,從來沒有一個念頭是發自於你的?沒有一個念頭是從你的本質中冒出來的,它們永遠是來自外在環境,並不屬於你。它們只是到處飄蕩,像是沒有家、沒有根一樣。有時候,它們在你身上停歇,象一朵雲停歇在一個山頭上!只是這樣而已,接下來它們又會自行離開,你什麼都不需要做,如果你只是看著,自然就達到支配的效果。

  支配(control)不是個很好的字,這個文字是膚淺的,它屬於頭腦,屬於思想的範疇,文字無法具有百分之百的洞悉力。支配這個字不好的原因在於,並沒有人要去支配什麼,也沒有什麼是要被支配的,對你而言可以成為一個暫時性的幫助,使你瞭解一件會發生的事:當你深入地去看,頭腦就被你所支配--忽然間,你成了主人。念頭在那裏,但不再能主宰你,不再能對你怎麼樣,只能來了之後又離開,你維持不受影響,宛如一朵蓮花佇立在雨中,雨滴在花瓣上之後就滑落,甚至連沾濕都談不上,蓮花保持不為沾染。

  那就是蓮花在東方佔有重要地位的原因,它帶有很深的象徵意義。來自東方最偉大的符號就是蓮花,它代表的正是意識。一朵蓮花所表達的含義在於:只要象一朵蓮花般就已足夠。保持不執著,如此一切才在你的掌握中:保持不受沾染,如此你才能成為主人。

  所以,從另一個觀點來看,頭腦就象波浪,那是一種干擾,當海面上風平浪靜時,你看不到波浪的起伏,當海洋受到潮汐或風的干擾發生巨浪時,整個海面上就只是一片混亂;從這個角度來看頭腦是存在的。不過這些只是比喻,為的是協助你瞭解內在的某個品質,因為那個。品質無法以言語傳達。那些比喻是詩意的,若你能試著以共鳴的心情去瞭解,你會看得懂那些比喻,假如你想用邏輯的方式去瞭解的話,你將會錯過重點,因為它們只是比喻。

  頭腦是意識的干擾,正如波浪是海洋的干擾,因為某種外力的進駐--風。由於某個外來的狀況發生--風或是念頭--以至於海洋或意識陷入一片混亂。但混亂總是在表面,波浪永遠發生在表面,海洋的深處不會有波浪,這是不可能的,因為風進不了海洋的深處。所以,一切都發生在表面,如果你往內走,你就居於主導的地位,如果你從表面的所在往核心走,就在轉瞬間,表面或許還是受到干擾,但是「你」沒有受到千擾。

  整個靜心的科學就在於歸於中心,朝向中心前進,在那裏紮根、常駐。從那裏你的整個觀點都會轉換,現在,波浪或許仍在那裏,但動搖不了你。這時你可以看出它們不屬於你,只是表面和某個外來的東西所產生的衝突。

  當你從中心的所在看出去,漸漸地,衝突就止息,你逐漸能放鬆下來。於是,你慢慢對於狂風掀起波浪這樣的事,覺得理所當然,你不會憂慮,而當你不憂慮的時候,就連波浪都能是一種享受,它們並沒有什麼不對。

  問題之所以產生,是因為你也同樣處在表面,你坐在一艘小船上,一陣狂風吹過掀起巨浪,整個海面變得波濤洶湧,你當然要擔憂,事實上你會嚇得半死!你命在旦夕,你的小船隨時都有可能被浪打翻,隨時都有可能一命嗚呼。

  坐在小船上的你能做什麼?你能控制什麼?要是你與風浪對抗,你如何也贏不了,那是一場註定會輸的仗,你必須接受風浪。事實上,要是你接受風浪,讓你的小船--不管它再怎麼小--隨著風浪移動,這樣你反倒不會有危險。風浪在拍打著,而你只是允許它,讓自己變成它的一部分,這時候無比的快樂將從你心中源源不絕地湧現。

  衝浪的藝術就在於隨著海浪一起移動,而不是與海浪相抗衡。衝浪可以是很棒的靜心,讓你瞥見內在的某些東西,因為那不是抗衡,而是放開來。一旦你領悟到了,甚至是海浪你也可以享受它……當你從核心來看整個現象,你就會明白了。

  正如當你在森林裏旅行,當天空烏雲密佈、雷電交加的時候,你又迷了路,一心只想要趕快回家,發生在表面的情況就是這樣:旅途中迷路、烏雲密佈、閃電交加,很快就會下起傾盆大雨,你正在尋找回家的路,尋找家園安全的庇護;然後好不容易你到家了,現在你可以坐在家裏面,坐下來等候雨的來臨,這時候你就可以抱箸享受的心情了,這時就連閃電看起來也都是美的。當你人還迷路在外面時,閃電對你而言不會有什麼好看的,可是此刻,你坐在自己家裏,這整個景象變得十分壯麗。等到開始下起雨的時候,你可以享受,打雷閃電的時候,你也可以享受,因為現在的你身在安全的室內。

  當你到達自己核心的時候,你開始享受表面上所發生的一切,所以重點不在於和表面對抗,而是深入核心當中,那才是真正的主宰,而不是強迫性的控制,那是當你歸於中心時,自然而然所產生的主宰。

  歸於意識的中心就是對頭腦的主宰。

  所以用不著去「控制頭腦」,語言會對人產生誤導,沒有人能控制得了頭腦,那些想試著這麼做的人會發瘋或者變得神經質,因為,控制頭腦不過是一部分的頭腦試圖去控制另一部分的頭腦。

  你是誰?是誰要去控制?你是波浪,當然,是一個有宗教品質的波浪,你嘗試著要控制頭腦。你既是不具宗教品質的波浪--例如性、憤怒、嫉妒、佔有、憎恨,無數這樣沒有宗教品質的波浪;也是具宗教品質的波浪--例如靜心、愛、慈悲。但是這些不僅都是發生在表面上的,也是屬於表面上的,不管有沒有宗教品質都沒有任何差別。

  真正的宗教發生在核心,在透過核心所產生的新視野當中。坐在家裏,你看著自己表面上所發生的事,一切都顯得如此不同,因為你的觀點已經轉變,你儼然是自己的主人。

  實際上,事情這般地在你的掌控之中,於是你可以任表面的事情去發展。這是很微妙的,你這麼地掌控著一切,這麼地根著於自己,所以你一點都不擔心表面上所發生的事情,只是享受著潮浪與暴風雨。它們不僅美極了,而且會為你帶來能量與力量,根本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只有怯懦的人才會為念頭擔心,只有怯懦的人才會為頭腦擔心,強者直接將一切吸納進來,因為他們藉由這樣變得更豐盛,強者從不會拒絕任何事情。

  抗拒是由於虛弱,因為你害怕,堅強的人會接收生命所賦予的一切,無論是宗教的、非宗教的,道德、不道德的,神聖、邪惡的,那些都沒有差別,強者一律來者不拒,他的生命因而更加豐富。這樣的人有著截然不同的深度,那是一般貧乏、膚淺的宗教人士所沒有的。

  看看一般去廟裏、上清真寺或教堂的人,你總會發現那裏的人非常膚淺、非常欠缺深度,因為他們否認了一部分的自己,從某方面說來,他們可以說是殘廢了。

  頭腦沒有什麼不對,念頭也沒什麼不對,任何錯的事情都只是表面的,因為那時候的你不知道整體是什麼,只為了局部以及片面的感知而受無謂的苦。你需要的是完整的認知,唯有出於核心才有可能,因為在核心當中你可以從你本質的各個方位、各種方向,看著你整個本質週邊的地方,這才是廣闊的混野。

  事實上,你的本質週邊即是存在的邊際,當你歸於中心的時候,漸漸地,你的本質將會愈來愈寬廣,愈來愈浩瀚,你的盡頭也正是整體的盡頭,你並不比整體來得小。

  從另一個觀點來看,頭腦像是一位旅人衣服上所累積的塵埃,你已旅行了幾萬世,只不過從未洗過澡,身上自然堆積了很厚的灰塵,這並沒什麼不對,事情一定是這個樣子的。層層堆積的塵土被當或是你的人格,你對這些灰塵十分認同,共同生活了這麼久的時間,使得它們看上去就像是你的皮膚,因為你起了認同。

  頭腦是過去的記憶與塵埃,這是每個人一定會累積的東西,如果你去旅行,身上必定會聚積灰塵,但你不需要對灰塵認同,不需要變成灰塵;當你變成它的時候,你將陷入麻煩當中,因為你並不是灰塵,你是意識。歐瑪卡揚(OmarKhayyam;著名波斯詩人、蘇菲神秘家)說:「回歸塵土。」當一個人死的時候會怎麼樣?就象塵土回歸到塵土中。如果說,你只是塵土,那麼一切終將回歸塵土,身後什麼也不留。但是,你真的只是那一層層的灰塵嗎?或者,你裏面有什麼根本不是灰塵、根本不屬於人世間的?

  那就是你的意識,你的覺知。覺知是你的本質,意識是你的本質,而包圍著覺知的灰塵正是你的頭腦。

  處理灰塵的方式有兩種。普通「宗教上的」方式是去清洗衣服,以及用力地擦洗你的身體,不過那些方法並沒有用,無論你再怎樣洗,由於衣服實在太髒了,洗了也無濟於事,根本洗不乾淨,反而會愈洗愈髒。

  發生過這樣的事

  酒鬼慕拉.那斯魯丁有一次來找我,我看到他的手在發抖,當他吃東西、喝茶的時候,都會弄髒他的衣服,所以他每一件衣服上面都有各式各樣的污點。我就告訴他:「你怎麼不去找找從事化學工作的人?說不定有什麼東西可以用,應該會有法子可以洗棹這些髒汙。」

  於是他去了,七天之後他回來,他的衣服比之前更髒。我問他:「怎麼回事?你沒去嗎?」他說:「我是去了,那種化學藥劑很有效,所有食物、茶渣的污垢都沒了,我現在需要的是另一種方法,來洗掉那個藥劑本身所留下的污點。

  宗教人士提供給你肥皂和去污劑的解決之道,告訴你如何將污點洗掉!但是這些解決的方法卻留下它們本身的污點,這就是為什麼不道德的人就算可以變成有道德的,他們骨子裏仍然是骯髒的,雖然有道德的外衣包裏著,但他們依舊不純淨,有時候甚至比以前更污穢。

  一個不道德的人在許多方面反而是天真的,他沒有那麼強的自我,不象所謂道德的人,腦袋裏不僅裝著所有的不道德在裏面,還加上一樣:他那道德主義、清教徒式的睥睨姿態,自以為高人一等,仿佛他才是神所撿選的物件,其他人都該下地獄,只有他能上天堂,所有那些不道德的東西都在他的腦袋裏。從表面的地方無法控制得了頭腦,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主宰的方式只有一種,就是從核心的地方來認知一切。

  頭腦累積了幾百萬趟來自旅途上的塵埃,真正的宗教觀點和一般的宗教觀點相反,真正的宗教觀點是直接脫棹衣服,不必費事去洗它們,反正洗也洗不乾淨,不如直接象蛇一樣脫去老舊的皮,連頭也不必回一下。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頭腦是過往的記憶,是所有累積成的經驗。確實如此,你所做過、所想過、所渴望過、所夢想過的一切,你的記憶裏的整個過去,構成了你的頭腦,除非擺脫得了記憶,否則你無法成為頭腦的主人。

  要如何擺脫記憶?它總是如影隨形地跟著你,其實,你就是記憶,要如何甩開它?若是除卻了記憶,請問你是誰?當我問:「你是誰?」你會講到你的家庭、你父親、你母親,那是記憶。我問你「你是誰?」你告訴我你所受的教育、你拿到的學位,你是碩士或博士,或者你說你是個工程師或建築師,那些都算是記憶。

  當我問你「你是誰?」如果你真的往內看,你只能回答:「我不知道。」因為不管你所回答的是什麼,那些都是記憶,而不是你。真正誠實的回答只有「我不知道。」因為去知道自己是誰是最後一件事情。我可以回答你我是誰,但我不會這麼做;你雖然無法回答你是誰,但你身上帶著答案。那些知道的人會對此保持沈默,因為,在扔掉所有的記憶,捨棄一切的語言之後,「我是誰?」這個問題就無法被回答了。

  我可以看進你的裏面去,或是對你做一個動作示意;我可以和你在一起,用我整個人和你在一起,那會是我的答案。但言語是無法回答的,因為不管我說的是什麼,那都會是記憶、頭腦的一部分,而不是出於意識。

  要如何掙脫記憶的束縛?觀察它們、觀照它們,並且永遠記得:「這件事發生在我身上,但我並不是它。」你當然出生在某個家庭裏,但那並不是你,那是一件外在所發生的事。某個人為你取了個名字,名字有它的用處,但你並不是那個名字。你當然會有一個外在的形體,但你不是那個形體,形體只是你剛好所住的屋子,換句話說,形體只是你正好所在的身體,這個身體是由你的父母所賦予你的,它是個禮物,但你不是身體。

  去觀察,仔細地區分清楚,這就是東方人所說的:「味味克」(vivek)意思是「明辨」,你無時無刻不在明辨,不斷地去做這件事,直到一個片刻來臨,當你已經將所有「不是你」的東西完全剔除,就在那個當口,你將會首次面對你自己,和自己的存在相遇。只要不斷去斬除那些不是你的身分;家庭、身體、頭腦,在清空一切之後,所有的「不是你」都被丟出去了,你的存在會立即顯露出來,你頭一次和自己相遇,從此之後便由你來統轄一切。

  念頭是無法被阻止的,不是它停不下來,而是你沒辦法要它停下來。它自己會停下來,你必須瞭解這中間的區別,不然你可能會發瘋似地追逐你的頭腦。

  無念的發生並非由於你停止思考,當念頭不再紛飛,就是無念。要停止思考的努力本身,會創造出更大的焦慮與衝突,而導致你的分裂,你的內在將永遠不得安寧,這麼做一點意義都沒有。

  就算讓你硬是停止思考一下子,那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成就,因為那段時間幾乎是死寂的,你或許會有種靜止的感覺……但不是寧靜,因為強迫得來的靜止不叫寧靜,在無意識中,受壓抑的頭腦還是在底下繼續進行著。

  所以說,要停止頭腦的思考是不可能的,不過頭腦會停下來,這是可以確定的事,它會自己停下來。

  要怎麼做?這個問題和答案息息相關。去看著,不要試圖去阻止,不需要做出任何和頭腦唱反調的事,首先,是誰在唱反調?一定會變成頭腦跟自己打架,你把頭腦劃分為二:其中一邊要當老大,想除掉自己的另一邊。這是很荒謬的,這種愚蠢的遊戲會把你逼瘋。不要試圖阻止頭腦或念頭,只要看著它,讓它擁有完全的自由,愛跑多快就跑多快,你不做任何事去控制它,只要做一個觀照者就可以了。

  頭腦是很美的,有著最傑出的構造,科學迄今尚無法做出任何東西能與頭腦媲美。頭腦是一件傑作,它是那般的精微與細密,還有著無窮的力量與話的方式;當我在回答你的問題時,我正在使用我的頭腦,因為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說話的方式,我必須回應,我的話語必須有連貫性。頭腦是一部美麗的機器,當我獨自一個人,沒有對人說話的時候,頭腦就不在了,因為它是一個串聯你我的媒介,當我獨自一個人坐著時,頭腦並不需要工作。

  你從沒讓頭腦休息過,以致於它被操到非常平庸;你從未間斷地讓它工作,縱然疲乏也沒有關機,它白天工作,晚上也工作--白天你思考,晚上你作夢--它不分晝夜不眠不休地工作。假如你活得到七十或八十歲,你的頭腦就會連續工作七、八十年。

  你看頭腦是多麼精細與持久,結構是那麼的精密,在小小的腦袋裏,可以裝得下這世上所有圖書館裏的東西,一切寫得下來的都可以裝進一顆腦袋當中。頭腦有著相當大的能耐,想想看,就在那樣狹小的空間裏!而且工作的時候還不會製造噪音。

  假使有一天,科學家有能力創造出一台能與頭腦並駕齊驅的電腦……但那樣的電腦還不是頭腦!它們仍然是機器,因為它們欠缺有機的統整性,也還沒有指揮中心。假使有那麼一天--有一天科學家可能創造出頭腦--那時你就會知道那樣的電腦會占多大的體積,還有會發出多大的噪音!

  頭腦幾乎不會發出任何聲響,總是靜悄悄地工作,而且是多麼了不起的僕人!可以為你工作七、八十年,到了那時候還是一樣任勞任怨;等你快死的時候,你的身體或許老了,但頭腦還是年輕的,工作能力還是一樣好。有時候,假設你使用得當的話,甚至還會隨著你的年紀增長而更加靈光,因為你知道的愈多,你懂的事情會愈多!你的生命經驗愈多,你頭腦的能力就愈強。到了你臨死的時候,你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已經磨損得差不多了--除了你的頭腦之外。

  所以東方人說,頭腦會離開身體,進入另一個子宮,因為它還不想死,再次出生的部分是頭腦。當你到達無念的境界,就不會再出生了,那時你就直接死去,你所有的一切會隨著死亡消融:你的身體、你的頭腦。只有你正在觀照的靈魂留下來,那是超越時間與空間的,你與存在變成一體,再也不與它分開,你和存在的分開是因為頭腦的緣故。

  強迫性的方法是行不通的,對頭腦不要採取硬碰硬的方式,要懷著愛心,以深深的敬意對待它,它就會自行開始發生變化,你只要看著,不必心急。現代人的頭腦太急躁,要以速成的方法停止頭腦,所以就有這類藥物出現。你可以藉由化學藥物強行使頭腦停下來,但這是以暴力在對待一部機器,這種破壞性的做法不恰當,你不會因為這樣而成為頭腦的主人。或許你能用藥物叫頭腦停下來,但這時藥物就變成主人,而不是你。你只是換了物件當老大,而且還愈換愈糟,現在輪到藥物對你有支配的力量,沒有它令你寸步難行。

  靜心不是反對頭腦而做的一種努力,而是基於對頭腦的洞悉,以愛的方式來觀照頭腦,當然你還得要有耐心。你腦袋裏所裝的頭腦已經出現了幾百萬年,小小的它記錄了人類的所有經驗,不只有人類的經驗,還有動物、飛禽、植物、岩石的經驗,這些過程你都經歷過了。到目前為止所有發生過的事,都曾經發生在你身上。

  在一個小小的腦袋瓜裏,裝載了存在的全部經驗,這就是頭腦的真相。事實上,說頭腦是你的並不正確,它是集體的,因為它屬於我們每一個人。在近代的心理學中,特別是容格派的分析一直在研究頭腦,他們開始發覺頭腦像是一個集體的無意識。你的頭腦並不屬於你,而是我們大家的,我們身體上的分際很清楚,但頭腦卻不是如此;我們的身體明顯地各自獨立,但頭腦卻是交疊在一塊--而我們的靈魂是則一體的。

  我們的身體是分開的,頭腦是重疊的,靈魂是一體的。我的靈魂和你的靈魂並沒有什麼不同,我們在存在的核心深處相遇合一,那就是「神」一切的交會點。介於神和「這個世界」(指的是身體)之間--就是頭腦。

  頭腦是橋樑,一座連接身體與靈魂的橋樑,它介於世界與神的中間,別讓它受傷害!

  曾有許多人試圖以瑜伽的方式損害頭腦,那是對瑜伽的誤用。身體的姿勢、乃至於呼吸都會造成細微的化學改變,例如,如果你做倒立的動作,你可以輕而易舉地阻擾頭腦的運作,因為血液象山洪爆發一樣一下子沖進腦袋中……當你倒立的時候,你就是在傷害頭腦。頭腦的結構是很精細的,大量的血液一下子進到腦部會造成脆弱的組織死亡。所以你不會見過有哪一個瑜伽行者可以稱得上睿智,他們的身體是強壯、健康沒錯,但他們的頭腦是呆滯的,你不會在他們身上看到智慧的光芒,你看到的是象動物般健壯的身體,但是身體裏面的人不在了。

  倒立是利用地心引力,強行將血液灌進腦中,頭腦需要血液,但是需要的量不多,而且速度也不能太快,不能一下子全部沖進去。平常由於反地心引力的關係,血液是一點一點傳送到腦中的,如果太多血液一次沖入腦中會造成破壞。

  瑜伽裏的呼吸法常常被用來停止頭腦的運作。不同的呼吸韻律、呼吸的微小震動,都會對頭腦造成激烈的影響,可能致使頭腦受到損傷,而這些還是老把戲,現在的最新把戲是科學所提供的:迷幻藥、大麻等等,其他更精製的藥物遲早會上市。

  我不贊成阻止頭腦,我所支持的是觀照它,由它自己停下來,這樣一來,頭腦才是美的。當某件事的發生不必透過暴力時,它本身就會有一種美,因為那是一個自然的成長。你可以用蠻力迫使一朵花苞開花,可以硬將花瓣打開,但是這樣就摧殘了花朵的美,這只能算是一朵幾乎枯萎的花,因為它無法承受你的暴力,只好有氣無力地垂在那裏。當花苞以自己的能量綻放,自行開花的時候,花瓣才會是有活力的。

  頭腦是你的一朵花,別用任何方式強迫它開花。我不贊成所有的強迫和暴力,特別是對你自己的暴力。

  只要觀照,當你進入祈禱、愛、崇敬的深處時,觀照,然後看會發生什麼。奇跡會自行發生,不需要你來強行干預。

  要如何停止思考?我說只要觀照、維持警覺,再把要它停止的想法丟掉,不然你會阻撓了頭腦自然的蛻變。放下要它停止的想法!你以為自己是誰,能阻止得了它?

  頂多,你可以享受頭腦,沒有什麼想法是錯的,就算是不道德的想法,「所謂」不道德的想法經過你的頭腦,就讓它們過去,沒有任何問題。如果你不抓著念頭不放的話,就不會有任何傷害。它不是寫實的,你不過是在看一場內在的電影,就順著它的樣子,將逐漸引領你來到無念的境界,你的觀照最終會達到一個極致--無念。

  無念不是反對頭腦,而是超越頭腦。無念的發生不是因為對頭腦的破壞與扼殺,當你對頭腦的洞悉達到全然,那時候就不再需要思考--你的洞悉已經取代了思考。

  慣性的輪轉

  人看上去是活在現在,但那不過是表像,人活在過去,他只是「經過」現在,他的根其實還停留在過去。對平常人的意識來說,現在不是真正的時間,對平常人的意識來說,過去才是真正的時間,現在只是讓他從過去到未來的一個暫時性的出入口,過去才是其實的,未來也才是真實的,對平常人的意識來說,現在不是其實的。

  未來只是過去的延伸,未來只是過去的重複投射,「當下」好似已不存在了,要是你去想想「當下」在哪里,你根本找不到它的蹤影在你找到的那一刻,它已經溜走了,而之前當你還沒找到它的時候,它在未來裏。

  對一個成道者而言,對一個意識已到成佛境界的人來說,只有「當下」是存在的。對一般的意識來說,對那些沒有覺知、象在夢遊一般的人們來說,過去和未來是真實的,當下不是真實的。唯有當一個人醒覺時,當下才會變成真實的,到那時,換成過去和未來兩者變成不真實的。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你會活在過去之中?因為頭腦只是累積的過去,頭腦是記憶;你所做過的一切、你夢想過的一切、你想做卻沒做的一切、你想像過的一切,那些就是你頭腦的全部。頭腦是死的東西,如果你透過頭腦去看,你將永遠不會看到當下,因為當下即是生命,經由死的媒介是不可能接近生命的,頭腦是死的。

  頭腦正如一面沾滿塵埃的鏡子,灰塵積得愈多,鏡子就愈無法顯象。如果灰塵很厚--就象你那面鏡子上的灰塵--鏡子就失去了反射的功能。

  每個人都會聚積灰塵,你不只堆積而已,你還以為它是個寶,抱著它不放。過去已經走遠了,有什麼理由還抓著它?它並沒有什麼價值。假如你把過去當成寶緊抓著不放,頭腦當然會想在未來一再去經驗,你的未來不會是別的,一定是你調整後的過去,或許比較精緻一點,比較花俏一點,但它註定會是一樣的,因為頭腦無法想像未知的事。頭腦只能投射已知的、你所知道的東西。

  你愛著一個女人,接來這個女人死了,這時你要上哪里去找另一個相同的女人?另一個女人會長得和你死去的妻子有些雷同,那是你尋找另一個女人所唯一知道的方式。你在未來的所作所為,不會是別的,只會是你過往一切的延續。你可能做一些變化,這裏補強一下、那裏修飾一點,但是主要的部分還是原來的樣子。

  即將過世的慕拉.那斯魯丁躺在床上時,有個人問他:「那斯魯丁,如果你還有下輩子,你想擁有什麼樣的人生?你會想要有什麼改變嗎?」

  那斯魯丁閉著眼睛思索這個問題,在經過一陣子的沉思冥想之後,他睜開眼睛,然後說「嗯,如果我還有下輩子的話,我想把我的頭髮做中分,我一直都好想那麼做,但我爸爸卻堅持要我旁分。當他過世之後,我的頭髮已經非常習慣以前的分法,害我還是無法做中分。」

  別嘲笑他!換作你被問到同樣的問題,你也會象他一樣做這種不痛不癢的改變。換一個鼻子有點不同的先生,換一個臉蛋長得有點不同的妻子,換一棟大一點或小一點的房子,這些事就象把頭髮變為中分一樣的細鎖而微不足道,你生命的主軸還是老樣子。

  你已經一再地做過不同的改變,但主要的生命故舊如昔。你曾多次被賦予生命,活過許多世的時間,你已經非常、非常老了。你不是地球上的新人,事實上你比地球還要老,因為你曾經待在其他星球上過,你和存在一樣古老。事情本來就該如此,因為你是存在的一部分,你待過很久的時間了,只是一再重複同一個模式,印度教說這叫「生與死的輪轉」,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原因在於這是一再重複的經歷,就象輪子的同一根輻條一上一下,一下一上。

  頭腦總是在投射,頭腦就是過去,所以你的未來將會是過去的一再投射。過去指的是什麼?過去你曾做過什麼事?無論好的、壞的,那林林總總的一切都會不斷重複,「業」的理論就是如此。假設前天你為了某件事大發雷霆,你製造了昨天讓自己再次發作的潛因,於是你昨天又發了一頓脾氣,給與憤怒更多能量,你這下深入到憤怒的情緒中,給它灌溉更多能量,然後今天你憤怒的氣焰更強,到了明天,你又是今天的受害者。

  你的每一個作為、甚至只是念頭而已,都會用自己的方式一再出現,會在你的內在開啟一個頻道,開始吸取你的能量。比方你正在生氣,等這個情緒過去後,要是你以為你從此不會再生氣,那你就錯了。當那個心情過去後,表面上看起來都沒事,只有原本在輪子上面的那根輻條轉到下面去了。幾分鐘前,憤怒浮現出來,現在它進入無意識當中,進入你本質的深處。它在等待自己的時機,倘若你的行為正好對準它的胃口,它會愈形強化,你於是讓它重新活躍起來,因為它從你那裏獲得力量與生機;就象一顆在土壤裏蓄勢待發的種子,等候著適合的機會與時節,然後就會冒出芽來。

  每一個行為都會自己不斷地延續下去,每一個念頭也都會自己不斷地延續下去,你與它們合作無異是在輸送能量給它們,接著,合作逐漸變成一個習慣動作,你將會去執行那些習慣,但你卻不是做的人,你之所以做出某種行為是出於慣性使然。人們說習慣是第二個本性,這話並不誇張,回過頭來看,不瞭解的人還說不出這番話!事實上,習慣最後會變成你的第一本性,而原來的第一本性會變成第二本性。換句話說,你的本性變成像是一本書的附錄或是注腳,而習慣卻成為這本書的主要內容。

  你活在習慣當中,也就是說,習慣基本上是透過你而活。習慣本身有持續性,有自己的能量,當然也從你那裏得到能量,不過那是因為你過去曾和它合作,現在又和它合作,漸漸地習慣會變成主人,你淪為它的奴隸,活在它的陰影下。習慣會下指令,你變成唯命是從的僕人,只有乖乖聽話的份。

  曾經有一位印度教的神秘家名叫艾克那斯(Eknath),他即將要去朝聖。朝聖的旅程至少要花一年的時間,因為他要拜訪全國各地所有的聖地。不用想也知道,要是能和艾克那斯一道去的話,那將是無上的恩典,所以有一千個人和他一起旅行。鎮上的一名小偷也來了,他說:「我知道我是小偷,不夠格成為你朝聖團的一員,但請你也給我一個機會,我想參與這趟旅程。」

  艾克那斯說:「這事不容易,因為一年的時間不算短,你或許會開始偷大家的東西,給我們製造問題,還是請你打消這個念頭吧。」但小偷仍不死心,他說「我在那一年內不會偷東西,不管怎麼樣我就是要去朝聖,我答應你在一年內不會偷任何人的任何東西。」於是艾克那斯只好同意了。

  可是才過了一個星期麻煩就出現了,大家行李箱裏的東西會不翼而飛,更奇怪的是,其實沒有人在偷竊,因為東西幾天後會出現在另一個人的袋子裏,發現東西無緣無故在自已袋子裏的人說「我什麼事都沒做,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它會跑到我袋子裏。」

  艾克那斯起了疑心,所以有一天夜裏,他佯裝在睡覺,但其實醒著在留意動靜。小偷大約在接近午夜的時候出現了,半夜裏,他開始在人們的行李中動手腳,把張三的東西換到李四的袋子裏。艾克那斯將他逮個正著,他說:「你在做什麼?虧你還承諾過我!

  小偷說:「我有信守我的承諾,沒偷過半件東西,可是,這是我的老習慣……要是半夜裏我沒做點調皮搗蛋的事,我會睡不著覺,要我一年的時間不睡覺?你是大慈大悲的人,應該對我也不例外,而且我又不是偷!大家都有找到他們的物品,東西沒有遺失,只是換到另一個人的袋子裏而已。再說,一年之後我又會開始重操舊業,這樣也算是不錯的練習。」

  習慣迫使你去做某些事,你是一個受害者,印度教稱之為「業」。你所重複的每一個行為或想法--念頭也是頭腦中的一個微小行為--會愈變愈強大,於是你被它所操控,活在習慣的煉獄當中。你過著囚犯般的生活,就象失去自由的奴隸;這樣的監禁是很隱微的,因為這座煉獄是由你的習慣、制約及你過去的所作所為構成的,它將你重重包圍住、捆綁住,但是你還一直欺騙自己,以為是你在決定做這些事的。

  當你生氣的時候,你以為是你在生氣,還為自己找到合理的說辭,說是情況使你不得不如此:「我不得不生氣,不然小孩子會變壞」、「我要是不生氣的話,事情早就會出差錯,辦公室一定會一團混亂」、「傭人們都不聽話,我不扳起臉來沒辦法做事」、「為了讓太太安分一點,我必須發脾氣」這些都是合理的藉口,你的自我就是用這樣的方式讓你以為自己還是主人,但事實上你不是。

  生氣是出於舊有的模式,是過去的產物,當你生氣的時候,你會為它找一個理由。心理學家做過實驗,而且他們所發現的結果與東方玄秘心理學的觀點不謀而合:人是受害者,而不是自己的主人。心理學家所做的實驗是將一個人孤立在一個空間裏,提供他一切舒適的環境,他所需要的一切都能被滿足,就是不能跟其他人聯絡。他住在空調的房間裏,不必工作、沒有煩惱、沒有問題,可是他改不掉老習慣。有一天早上,沒由來地--因為一切都舒適無虞,沒有什麼需要擔憂,沒有生氣的理由--這個人忽然發覺自己沒由來地火氣很大。

  憤怒就在你裏面。有時,你感到莫名的悲傷;有時,你心情飛揚,而有時,你覺得幸福與狂喜。一個所有人際關係被剝奪的人,他獨自處在一個全然舒適的環境,一切的需求都被滿足了,他還是會經歷在人際關係中會經歷的一切心情,表示那些東西來自你裏面,而你找別人為你承擔,你的說辭只是為了替自己的所作所為合理化。

  你覺得好,或你覺得不好,這些感受是從你的無意識、你的過去當中跑出來的,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該為你的感覺負責。沒有人讓你生氣,也沒有人使你快樂,你快樂是因為自己,生氣是因為自己,難過是因為自己,除非你懂得這個道理,否則你永遠只是個奴隸。

  要當自己的主人,就要明白一件事:「不管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我都有絕對的責任。所有發生的一切,不管是什麼情形,我要負絕對的責任。」

  剛開始的時候,你會覺得難過、沮喪,要是可以把責任丟給別人,你會覺得好過點,因為你自認沒有錯。當你老婆表現得這麼惡劣,你能怎麼做?你不得不發狂。但是要記清楚,她會表現得很惡劣是由於她內在的機械性,不是針對你,如果你不在那裏的話,她的惡劣態度會轉向小孩,如果小孩不在的話,她的惡劣會轉向碗盤,她會將碗盤摔到地上,或是把收音機給砸壞,她一定要做點事情,讓她的惡劣心情發洩出來。你只是正好被她發現在看報紙,於是她將惡劣的態度對你表現出來罷了,那是純屬巧合,你在一個錯誤的時機被她給遇到了。

  你生氣,不是因為你老婆表現惡劣,她或許為你的生氣提供了場景,如此而已。她或許給了你一個機會、藉口生氣,但你不能否認自己正想發火的事實。如果不是你老婆,你還是照舊會生氣,只是換成其他物件,或為了其他念頭而生氣,你反正就是要生氣,生氣的因數早已在你的無意識裏。

  每個人對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以及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要負全部的責任。剛開始,為自己負責會令你很灰心喪氣,因為你一直以為你想要快樂,於是,要怎麼為你的不快樂負責?你總是渴望幸福,所以你怎麼能對自己生氣?因為這樣,你把責任丟給別人。

  別忘了,假如你一直把責任丟給別人,你就會永遠是個奴隸,因為沒有人能改變別人。你如何改變得了別人?有誰曾經改變過任何人嗎?全世界最不可能完成的心願就是去改變別人,從沒有人辦到過,那是不可能的一件事,因為每個人有他自己存在的權利,你不能去改變他。你可以老是將責任丟給別人,但是你改變不了別人。由於你將責任丟給別人,你永遠看不出來基本的責任在你自己身上,你需要從內在做根本的改變。

  這就是你會被套住的地方:當你開始對自己一切的作為、心情負責時,剛開始你會被沮喪的感覺給淹沒,但是,如果你通過了沮喪的那段時期,你會覺得很輕盈,因為此時的你不再受制於別人。現在你得以獨立作業,你能夠自由自在、高高興興的,就算全世界都不快樂、不自由,對你都沒有影響。自由的起始在於停止把責任丟給別人,自由的起始在於明白你才是該負責任的人,那麼一來,許多事情馬上就會變成有可能的。

  請記住,如果你不斷地將責任丟到別人身上,你將永遠跳脫不出奴隸的角色,因為沒有人能改變得了別人。你要怎麼改變別人?有誰曾經改變過任何人?無論你發生了什麼事,例如你覺得哀傷,就將眼睛閉上,去看著你的哀傷,跟隨著,看它要帶你去哪里,深入那個地方,你很快就會找到原因。

  也許你必須走很長的一段路,因為那是你一生的經歷,說不定不只一世,而是好幾世的時間,你將發現你的許多傷口;那些傷口很痛,你的痛楚是由於那些傷口,那些傷到現在還會痛,還淌著血、還沒有結疤。這個回溯根源的方法,帶你從結果回到原因,你的傷口將會因此癒合。治療是如何發生的?為什麼這樣的方法可以治療?它暗藏了什麼現象在裏頭?

  每當你回到過去,首先要停止做的事就是將責任推給別人,如果你還在推卸責任,表示你是在往外走,而非回到自己,這麼一來整個過程就錯了,你變成在別人身上找原因;「為什麼老婆態度那麼差勁?」於是那個「為什麼」開始指向老婆的行為,當你的第一步踏錯,接下來的整個步驟就都錯了。

  「為什麼我不快樂?為什麼我不高興?」閉上雙眼,讓這個問題成為你深刻的靜心冥想。躺在地板上,將眼睛合上,放鬆身體,然後去感覺你在生氣什麼。別管你老婆,那只是一個藉口,不管是什麼,別去管藉口。只是深入你自己,穿越過憤怒,將它當成一條河流,你進入其中隨著河水漂流,讓它帶你往內走。你會在自己裏面找到細微的傷痛,那是讓你覺得痛的地方。

  例如,你總認為自己的長相不好看,那是你內在的一道傷口。當老婆對你很惡劣地說「你也不去照照鏡子!」她讓你意識到你的臉,這使你覺得很痛。或者,你一直對你老婆不忠,當她想使壞時,她又會把事情拿出來講「你跟那個女人在笑什麼?為什麼你們坐在一起時那麼開心的樣子?」於是你的一個傷口被打到,因為你的不忠,你有罪惡感,這個傷口被觸痛了。

  閉上眼睛,感覺著憤怒,讓它全部顯露出來,於是你才能將它的樣子看個仔細,看清楚它是什麼。就讓這股能量幫助你進入過去,因為憤怒是來自過去的產物,它當然不會是出於未來,未來還沒成形、還沒從現在衍生。

  關於「業」的整個觀點即在於此:業不是未來的產物,因為未來尚未發生,業也不是現在的產物,因為你根本還不知道什麼叫現在,唯有成道者才知道現在是什麼。你只是活在過去當中,所以業必定是從你過去的某個部分而來,那道傷必定是在你記憶中的某處。回到過去,也許傷痕不只一處,也許你發現自己有許多或大或小的傷。

  再深入一些,去找到最初的傷口,那是所有憤怒的源頭,倘若你去嘗試,你一定能找到的,因為它已經在那裏。它就在那裏,你過往的一切都還在那裏,就象一卷底片,它將自己卷起來,等候你把它攤開來,開始看著這卷底片,這就是回溯過去,探索根源的過程,這個過程之所以美是在於:如果你有意識地回到過去,如果你有意識地去感受一個傷口,那道傷就會立即受到治療。

  為什麼會產生治療?因為傷痛是由無意識、沒有覺知所造成的;傷痛是無知、沉睡的一部分。當你有意識地回到過去,看著那道傷,意識就是一股療愈的力量。

  傷口發生的當時,是發生在無意識裏,你那時氣得不得了,於是你做了某件事,例如你暗地裏殺了某個人,沒有人知道這件事,你瞞得過員警,瞞得過法官和法律,但你怎麼瞞得過你自己?你知道這件事,因為它觸痛了你。

  每當有人給你機會生氣,你不禁會感到害怕,深恐同樣的事又再上演一次,你有可能會殺了對方。回到過去,因為當你殺了人或氣瘋了的時候,你是無意識的,那些傷就保存在無意識裏,現在你有意識地回到過去。

  回到過去的意思是:有意識地進入你當初無意識在做的事情。回到過去,憑著意識的光便能發揮治療的作用,它是一股療愈的力量。任何你能意識到的事情都能受到治療,於是你不再感到傷痛。

  能夠回到過去的人,他就能對過去釋然,於是從前的事情不再具有影響力,因為再沒有什麼能抓住地,過去的一切已經結束,他的存在中再也容不下過去。當過去無法佔據你的時候,你就能夠在當下,不然是不可能的。

  你需要空間,你裏面堆了過去那麼多無用的東西,象個垃圾場一樣,使得當下一點進駐的空間都沒有。那個垃圾場一直在幻想著未來,所以一半的空間裝滿了已經沒有用的東西,另一半的空間又塞滿了還不存在的東西,那當下呢?就只能在門外等待著。所以說,當下只不過是一個通道二條從過去到未來的走道,只是你暫時經過的地方而已。

  要跟過去做個清楚的了斷,除非你能做到這件事,否則你只是過著幽靈般的生活,你的生命並不是真實的,因為它並不存在。過去透過你而活著,已逝的一切不斷盤繞著你。回到過去,任何時候當你有機會,當你內在發生了某些事:快樂、難過、悲傷、憤怒、嫉妒,這時你閉上雙眼,回到過去。要不了多久的時間,你就會對這種回到過去的旅程熟稔,很快就能回到過去裏,然後許多的傷口會浮現出來。

  當你見到傷口的時候,不要開始去做任何事,並不需要「做」什麼,只要觀照。看著、觀察,傷口在那裏,你只是看著,傳送給你的傷口觀照的能量。去看著它,不帶任何批判地看著它,因為要是你批判的話,要是你說「這是不好的,不應該這樣。」傷口又會關閉起來,藏匿起來。每當你指責的時候,頭腦就會試圖掩蓋事情,意識與無意識就是這樣被創造出來的,不然,頭腦其實是合一的狀態,並不需要有任何區別。可是你會去批判,那麼頭腦就必須將事情分割,把一部分收進黑暗的地窖當中,這樣你就看不見,也就無須批判了。

  要做到既不批判也不讚賞,你只是一名觀照者,一個不受影響的旁觀者。別去否定什麼,別說:「這樣不好。」因為這是一種否認,否認就是壓抑。保持淡然,只要觀照、看著。帶著慈悲去注視著它,治療將會發生。

  別問我為什麼治療會發生,這是一個自然而然的現象,如同水煮到攝氏一百度的時候就會沸騰是一樣的道理。你從來就不會問:「為什麼不是九十九度?」就算問了,也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水本來就會在一百度的時候沸騰,沒有任何疑問。問題與事實毫不相干,要是水在九十九度沸騰,你也可以問為什麼;要是水在九十八度沸騰,你也可以問為什麼。水在一百度沸騰就只是一個自然的現象而已。

  內在的自然大陸也是一樣的道理。當不執著與慈悲的意識靠近一道傷口的時候,傷口就消失了--它揮發了。沒有為什麼,只是一個自然的現象而已,本來就是這樣,它的發生本來如此。當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我是出於我的經驗在談,你去試試看,你也可能會有相同的體驗,事情就是這個樣子。

  沉睡的人做任何事都不能全然。你正在吃東西,但你的人並不是完全地在那裏,因為你腦袋裏正在想著一千零一件事情,做著一千零一個夢,你只是機械性地往嘴巴裏塞東西。你也許正在和你的女人或男人做愛,但你並不是全然地在那裏,說不定你在想另一個女人,一邊和妻子做愛,一邊想別的

  女人,或你一邊在想著生意上的事,或某樣你想買的東西的價錢,一輛車、一棟房子、任何的東西--那麼你是機械性地在做愛。

  要全然地在你的行動中。全然的意思是你必須要有覺知,因為沒有人能在沒有覺知的情況下保持全然。全然的意思是不做其他思想,當你吃東西,就只是吃東西,你完全地在當下,吃就是全部的一切,你不是只塞食物給身體,你是在享受吃。在你吃的時候,身體、心理、靈魂是和諧一致的,在你存在的三個層次中有著某種調和及深度的韻律。於是,吃東西就變成是靜心,走路就變成是靜心,砍柴就變成是靜心,從井邊挑水就變成是靜心,烹調食物就變成是靜心。小小的事情被轉化了,變成是發光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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