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氯聯苯污染的探討
五年前我在中原理工學院應用化學研究所修習碩士學位，追隨黃金旺教授從事有機氯化物對台灣環境污染的研究，而多氯聯苯正是研究對象之一。當時我們一共收集了64種樣品測定多氯聯苯的含量，其中包括紙張、油墨、土壤、魚、肉、油類等等日常用品。出乎意料之外的，我們發現許多標本確實已被多氯聯苯污染，其結果報告綜合如表一。（註：曾發表於「環境保護」雜誌第一期）
這個結果有幾點值得注意的地方：一、進口日製複印機用油含多氯聯苯最高達4.82ppm，其次為外國雜誌印刷品平均含多氯聯苯2.99ppm。本國雜誌、印刷品則含多氯聯苯甚低，僅0.58ppm。因為多氯聯苯關係到印刷的品質，所以全部印刷品檢體都測到多氯聯苯的存在，國人習以印刷紙類包裹食品，因此極可能造成間接污染，應提高注意才對。二、8件工廠廢水中僅2件檢出多氯聯苯外，其他6件均無。這2件廢水均採自電容器工廠，此乃意料之中，因為電容器一般將多氯聯苯作絕緣的添加劑用。三、4作鹹水魚中其中2件有多氯聯苯檢出，此可能是受海洋多氯聯苯污染累積之故，另4件淡水魚則無。四、被檢驗食品多數是乾淨的，但食品包裝袋則無例外地全部（4件）含有多氯聯苯。這個報告發表於民國65年，但並未獲得重視。一直到去年，多氯聯苯才再度成為社會矚目的一件大事。
去年三月間，中部地區首先發現有部分居民發生類似食物中毒的現象，五月又陸續發現類似情形。當時，患者都有相同症狀，即指甲發黑變形，過一段時間，鼻端也開始發黑，皮膚上出現密集的黑紅凸疹，形如青春痘；患者面部奇癢，四肢無力，腰酸背痛，經擠出患部「青春痘」中之白色黏液，則痛癢稍減。據去年十二月一日統計，中毒人數達1153人，女性患者較多，年齡約在10～20歲之間。在這期間，中原理工學院公害化學研究室立即成立「多氯聯苯中毒調查小組」，由化學系主任江彰吉教授與黃金旺教授共同主持，調查小組包括選修「公害研究」專題的七位化學系三年級的學生及應用化學研究所的一位研究生，筆者亦曾參與此項研究。一直到今年一月，調查工作始告一段落。實際受測檢體已達二百餘件，並隨時接受附近工廠或居民委託檢驗。
多氯聯苯（Polychlorinated Biphenyls,簡稱PCB）化學結構與滴滴涕（DDT）、靈丹（BHC）等有機氯烴殺蟲劑及化妝品常用的添加劑G－11等相似（DDT及BHC我國於民國63年及64年公布禁止製造及使用，G－11則限量使用）。（見圖一）。多氯聯苯係由兩個苯環相連接，環邊上有1～10個氯原子的有機氯烴劑，理論上有210種異構物，但工業上大量使用者仍僅50餘種（見表二）。
多氯聯苯約於一百年前由德國人許密德（Schmidt）首先合成成功，但一直到五十年前，才由美國孟山都（Monsanto）化學公司大量生產並廣泛應用於工業上。日本則到1954年才開始生產，但各國用量卻一直維持快速的增加，如日本在1954年用量僅200噸，但到1971年用量高達5萬餘噸，十七年間用量增加250倍。
多氯聯苯的物理與化學性質有許多優點，如對電的絕緣性極佳，耐酸耐鹼，化學性質非常安定，因此用途廣泛（見表三）。卻又因其化學性質十分安定，不易分解，而逐漸蓄積在攝入的生物體內（根據資料顯示，以每公斤飼料加入10毫克的多氯聯苯餵鳥，連續七個星期，結果發現其所生產的蛋中有33.4～70.1 ppm的多氯聯苯）。因此如果由人體誤食吸收，溶於脂肪中更不易代謝排出，經累積到某一濃度，即嚴重傷害到人體健康。如導致神經系統、呼吸系統、新陳代謝以及內分泌異常等現象（見本期周成功先生文）。1968年，日本北九州福岡縣有一家生產米糠油的工廠，因使用多氯聯苯作為熱媒以去除油中的臭味，但因脫臭蛇管（內裝多氯聯苯）破裂，而使多氯聯苯滲入米糠油中，因而導致1067人中毒，且有多人因而致死。未料十年後，完全相同的悲劇竟在國內重演。
當然，多氯聯苯的用途，不僅可作為熱媒體，因此仍有許多可能造成污染的來源，如電容器工廠，雖經特許使用多氯聯苯作為絕緣油，但其廢棄物如不經過適當銷毀，則仍有經過各種途徑污染到人體的可能（見圖二）。
圖三是針對油脂中多氯聯苯分析的流程圖。一般而言，每一檢體試驗所需時間約8小時。
依筆者過去從事多氯聯苯分析工作的經驗，需特別注意以下數點：
一、檢體中多氯聯苯的定性，需特別注意其「群性」（group），因工業用每一群號多氯聯苯是以約二十種化合物混合而成。如日製多氯聯苯KC－300雖以二苯環上接三個氯原子為主（約60％），KC－400是以二苯環邊上接四個氯原子為主（約55％），但仍各混有其他不同氯原子數目的化合物。
二、宜注意檢體的來源，最初步驟以去除檢體來源的可能干擾物為主，以減少實驗時的困擾。
三、非油脂檢體可免除以乙
（acetonitrile）抽取多氯聯苯的步驟。
四、如果含有機氯烴殺蟲劑，會造成分析時的干擾，需以鹼性的乙醇溶液先行破壞之。
五、工廠廢水檢體應先行過濾。
彰化油脂公司生產的米糠油中毒事件，已經由有關單位證實是有毒的多氯聯苯所引起，這是全世界第二次因誤食含多氯聯苯的米糠油所引起的集體中毒事件。記得數年前台灣南部地區亦曾因飲水中含重金屬砷量過高，致使上百人因長期飲用而得到「烏腳病」。諸如此類的環境污染所造成的毒害，加諸於社會大眾的痛苦，著實值得政府有關單位更加重視化學品污染的問題，並儘速對各種可能造成問題的化學品，訂定一套追蹤管理的辦法。
謝柏滄現任職於行政院核能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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